他们对赵则训并不了解,但是能被授予王位和赐封地,梁焕卿想着定然也不是凡人。
赵则训先前入上京的时候,还在十几年前,那会儿梁风眠还在边塞守着,梁焕卿也因此从来没见过赵则训,就更别说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脾气了。
但是赵则训从前也是和梁风眠一样,带兵驻守在蜀中关要,那边南蛮诸多,是最危险也是最紧要的一个通关口岸,赵则训一守就是几十年,后来先帝念其辛苦,便将蜀中封地赐予他,这份殊荣,在天朝还是第一次,就算是骁勇善战的梁风眠,在最值壮年之期,也只是被召回上京赐宅加爵。
这样看来,赵则训在年轻一些的时候,是有着比梁风眠还受众人推崇的地位的。
梁焕卿回宫之后,让棹棋找来赵则训的资料,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就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
今日之事多烦忧,齐景炀不会轻易这么放弃复仇的,当然了,梁焕卿也想着若是能够先下手为强自然是要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牵扯梁焕卿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人越在高位的时候,所要考虑的东西就更多了。
登基大典一过,梁焕卿就会成为天朝皇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就是说,天朝的生死存亡和她息息相关,她不能不考虑这些事情,稍微行走踏步走错一步,便就会万劫不复。
与其让齐景炀狗急跳墙找赵则训一起报复梁焕卿,梁焕卿想的倒是用大义大忠对赵则训进行安抚和拉拢。
虽说赵佩瑜的死和梁焕卿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梁焕卿相信,只要赵则训知道真相的话,定然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可是事情的真相,是得让对的人在对的时候说才是,若是让齐景炀先说,搞不好就会颠倒黑白,到时候平白又多了一个仇家,梁焕卿此时已经是分身乏术了,再难去对付赵则训。
更何况现在天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虽说年初打了胜仗,但是疫情爆发,再加上收成不好,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国泰民安,但是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这一点上京朝廷的官员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天朝内忧这得让他们自己慢慢调理,但是对于别国的侵犯,梁焕卿却是有办法可以避免的,这无异于是让梁风眠和赵则训合作起来,这样的话,光是震呵外敌也能为天朝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战争。
梁寂派兵去蜀中请来赵则训,皇帝的葬礼定然是赶不上了,但是新帝登基,请来赵则训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说到底,他也算是天朝的老王爷了。
齐秉煜的葬礼在第二天迅速举行了,但由于上京瘟疫爆发的原因,梁焕卿特地吩咐下去不许让百姓围观,官员们披麻戴孝,上京城满城缟素,黄纸满天飞舞,京街上虽人头攒动,但始终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齐景炀、齐景钦、齐望舒、梁焕卿四人手扶灵棺,满脸悲戚的要跟着灵棺一同走至皇陵。
抬棺匠人早已经在太和门等候着,早前便在太和门前抬棺数次,就算是棺木上放着一碗水,一直走到皇陵,也不见得会洒。
皇帝的丧被称为“凶礼”,和登基、婚礼、寿辰一样重要。
由礼部、銮仪卫和内务司共同办理,所耗用的钱财不计其数。
皇帝在生前就要选择好陵墓地址。历代皇帝和后妃们的陵墓选在东陵和西陵两处。
他们在位时就营建自己的“地下宫殿”,墓地就进行了长达35年的营建。
而此行出宫,跟随宫人无数,要护送皇帝遗体至东陵。
至于梓宫要用云南的金丝楠木,所花运费要以数十万两白银计。棺木做成后,要刷上四十九道漆。
皇帝驾崩后要择吉时良辰入殓,这对于梅贵妃娘娘和梁焕卿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候,申屠尘并不在场,由太医院院首以及老仵作入殓,但好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夏容馨和梁焕卿对视一眼,互相松了一口气。
入殓之后,还要不断地举行法事和吊唁活动。在德胜门还要演杠,杠夫按正式出殡的规模和要求,先抬着一块和棺木重量相同的独龙木,大约有万斤,上面放一碗水,要练到走时水洒不出来为止。在演杠时,还要加紧施工,抢修去陵墓的御道。
出灵那天,先用七十二人将棺木抬出太和门,由嫡亲皇子扶棺,但由于齐秉煜子嗣不多,齐望舒和梁焕卿也跟着上去了。
此时,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按天朝典制,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二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仪仗队,有一千六百二十八人之多,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
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三班轮流抬送。
在棺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皇室兵勇,然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宗室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
在送葬行列中,还夹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
整个送葬队伍长达十几里,从上京到皇陵沿途几百里,第段距离还要搭设芦殿,供停灵和送葬队伍休息。这种芦殿也是玉阶金瓦,朱碧交映,十分华丽。
便是万人之上的君主,入土之后也就只能化为虚无,梁焕卿看着棺木入陵之后,不知为何,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但由此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当初在边塞的时候,杨素影去世也只不过一口薄棺,往后辗转几处,他们竟然连杨素影葬在何处都不记得了。
领旨到了上京,只得在将军府设立衣冠冢,年年祭日清明祭拜...
“跪——”等到棺木被送入皇陵之后,次列站在皇陵边的太监宫女将手中幡灵挥舞,黄纸飘洒,何昇高呼一声,声音悲戚苍凉。
随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若是那会儿望去,东陵皆是白茫茫一片。
“皇上——”即使已经过了几天,夏容馨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见到齐秉煜的皇陵封闭之后,她忍不住哭喊道。
齐望舒和梁焕卿就跪在梅贵妃娘娘身边,她们纷纷上前安抚,身后宫妃也因此哭泣不止。
梁焕卿看着并排跪在前面泣不成声的齐景炀和齐景钦,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多少隔阂,如今到底还是如同亲兄弟一样操持着先帝的葬礼。
光是在神台停尸那几日,齐景炀和齐景钦二人就从来没有闹过,太和门前的那些事儿,梁焕卿不说,齐景炀不说,便都暂时当做都没发生过一样。
百姓们对于皇帝驾崩一事,多少都有些许惊讶,但也有许多人早就想到了,自从连续几天不上早朝开始,就算是宫里传不出任何消息出来,可是好些因为瘟疫在家中无事的人,早就想到了,可能要改朝换代了。
百姓们4感叹今年本就不太平,自从那场战争开始之后,国泰民安便都是一纸空谈,他们从来都没有过的安生,一直都在岁月挫折中沉沦着。
皇帝的死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又有着莫大的关系,至少上京城百姓对这一切都是十分敏感的,生活在皇城脚下,陪着皇室繁荣与共,命运与之休戚相关。
梁焕卿看着慢慢关闭的皇陵,听着耳畔的嘤嘤哭声,心中顿时有一些压力了,秉煜年终于落幕,接下来的王朝,就要看他们这一代了。
可是这样的一个烂摊子,让他们怎么做呢?
*
从皇陵回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怎么回去便是怎么回来的,一路上,所有人身上只有黑白两色,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心情十分沉重。
齐景钦如今是太子,再过几日便就是皇子了,礼部、銮仪卫、内务府如今忙完皇帝的葬礼,便又要开始着手新帝的登基仪式了。
齐景钦回宫之后,正式入主勤政殿,他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浑身觉得不自在,身上依旧是穿着太子的朝服,如今还没有正式登基,便不能穿龙袍,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依旧是那些奏折,但是从此眼前便又多了一枚金印。
齐景钦拿着这枚金印上下打量,便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着。
勤政殿伺候的人当中依旧还有何昇和何誉,何昇不愿意在宫中养老,但是又不愿意出宫去,想着在宫中熬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日,但主要的还是何誉了,他往后便就是陪着齐景钦一起走下去的人。
齐景钦从小不是被当做太子培养的,所以身边没有像齐景炀身边的空岩那样贴心的太监,棹棋听说曾经也是将门之子,只不过后来出了事儿,棹棋便在武司给各家世子少爷当陪练,但第一个陪练的,却是皇子齐景钦,从今往后,便就在他身边了。
齐景钦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身边有个何誉倒也好,他想着等到登基之后,便给棹棋赐予官职,让他堂堂正正当个将军。
齐景钦看着手中的这枚金印,天下权力尽在其手。
勤政殿中的人全都被他屏退下去了,只留他一个人坐在勤政殿中感受这无边的权力,和无尽的孤独......
“太子殿下。”何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正端着一沓册子要往里进来,但隐隐约约隔着帷帐见到齐景钦正在出神,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奴才能进来吗?”
齐景钦听见声音之后,便将金印放下了,随后捏了捏眉心提神,说道:“进来吧。”
何誉听了后,点点头,便端着那一沓册子进来了:“太子殿下,这是登基大典时,大赦的名单,您过目一下。”
历来皇帝登基之时,帝王为了以正施恩为名,常赦免犯人。
在皇帝登基、立新皇后时,或者遭遇大天灾情况下,常颁布赦令。
一般在新皇帝登基或者皇宫有重大喜庆时,通常会赦免一批罪犯,这种行为叫大赦天下。《史记·孝武本纪》载:“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
大赦是赦免的一种,对某一范围内的罪犯一律予以赦免的制度。
大赦的效力很大,它不仅免除刑罚的执行,而且使犯罪也归于消灭。经过大赦之人,其刑事责任完全归于消灭。尚未追诉的,不再追诉;已经追诉的,撤销追诉;已受罪、刑宣告的,宣告归于无效。
“天下大赦”的引申含义,就是既往不咎,不再追究过去的问题,给予新机会重新开始的意思,给无数绝望者以重新获得生存的机会。
大赦天下的施恩能够产生震撼人心的强烈效果。他能让绝望的人产生希望,在希望中求生,人生唯一的精神动力就是希望,从而更加推崇上位者,这也是皇室为了拉拢人心,安抚民心的一种手段之一。
而今年,新帝登基,又有大灾,本早该进行大赦,清空天牢监狱,这也是减轻朝廷开支的一种手段,但因为一些事情,所以迟迟没有实行。
登基大典总归是要进行的,也趁着这个时候大赦天下。
齐景钦接过册子翻看,这些名单是刑部提供的,本也归刑部管,但是齐景钦身为掌权者,事事都需要过问一下才行。
齐景钦粗略的看着,这些名单上的名字自己总归也不知道是谁,便只能是过目一下。
正准备放下让刑部全权处理的时候,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陆绘灵?她也在里面?”齐景钦有一些惊讶,居然还能看到这个名字,在一堆陌生的名字当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依然是有一些讶异的。
何誉瞟了一眼,随后低着头拱手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当时您随大将军出征去了边塞,这陆绘灵在出征仪式上,上鼓台跳舞,便被先帝收在身边做女官,不知怎么就成了明妃娘娘,后来除夕盛宴的时候啊,她谋害太子妃娘娘,便......”
“好了,这些本宫都知道,可是,她怎么还活着?”被这么一点播,齐景钦便是知道了。
当时自己不在上京,但是也是有听说陆家全都覆灭了,怎么唯独就剩下一个陆绘灵呢?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陆绘灵稍加打扮,长的像极了明贤皇后,先帝念及旧情......所以......便将她发配宁古塔了,人一直是疯疯癫癫的活着的。”何誉说道。
齐景钦点了点头,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说道:“你把这个名单,给太子妃送去,陆绘灵的事儿,还得让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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