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北边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众官员纷纷云集在午门前广场,随着高拱成为过去式,官员的热情在不经觉间已经转向徐党,正在极力吹捧着徐党的核心人员。
特别那些中低层官员更是将徐璠给团团围住,让徐璠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般,犹如成为了严世蕃二世。
阁老的轿子总会来得晚一些,林晧然从轿子下来之时,亦是见到徐阶从轿子下来,便是主动打招呼道:“元辅早安!”
“呵呵……林阁老早安!”身穿蟒袍的徐阶显得精神抖擞的模样,亦是回了一句道。
林晧然原本想要跟徐阶一道走到最前面,只是注意到郭朴恰好在后面落轿,便站在原地等着郭朴过来。m.
郭朴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跟着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二人便默契地一道朝着前面走去。
他们二人落在徐阶仅数米远,只是前面的官员眼里似乎只有徐阶,一些官员甚至将他们二人直接忽视,令到郭朴不由得感慨道:“人情冷暖啊!”
林晧然亦是感受官员的变化,脸上露出了苦涩之色。
他却是知道这才是官场最真实的状况。在你得势之时,周围似乎全都是你的人;在你失势之后,这会发现周围其实全是你的敌人。
此次失去了高拱,对于他们这个小团体而言,影响确实要比想象中还要大得多。一来高拱是联系隆庆的最强纽带,二来高拱占据最有含金量的吏部尚书,他们可谓是遭到了两连重创。
官员的热情明显是倾向着徐阶那一头,特别张居正毅然是一个宠儿般,正是被诸多官员团团围住了。
张居正心知他离吏部尚书仅仅一步之遥,面对着周围的人刻意恭维,在谦虚回应之时,整个人亦是宛如喝了酒般。
林晧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无意抱怨什么,却是跟着徐阶等人站在最前头,微微抬头望着前面的城门。
随着午楼的钟鼓声响起,城门亦是徐徐打开。
徐阶带领着众文武百官走进了里面,队伍整体有序地穿过金水桥,然后来到了这座金碧辉煌的金銮殿。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众官员纷纷跪迎,高呼着万岁之声。
隆庆已然不喜欢皇帝这份职业,跟着以往那般哈欠连天地出现,在龙椅坐下便是应付式地抬手道:“平身!”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阶率领着百官恭恭敬敬地谢礼,然后从地上站起来,认真地审视着龙椅上的隆庆帝。
隆庆整个人的态度萎靡不振,却不知昨晚在哪位嫔妃床上过夜,亦或者又宠幸了那位舞女,整个人尽显疲态。
在现行的大明皇帝继承体系之下,这个国度想要出现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恐怕真的要跟刮刮刮乐一般了。
陈洪站在固定的位置上,显得尽职地唱起来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众官员听到这个话,却是纷纷将目光落到前面四位阁老身上。
徐阶的嘴角微微上扬,将一只手探到袖中,便是作势要出列。林晧然注意到徐阶的动作,却是抢先一步迈了出去。
咦?
李春芳和郭朴都注意到二人的举动,却是发现林晧然似乎是要抢在徐阶前面,不由得涌起了一份意外。
“皇上,臣有本奏!”
却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
众官员惊讶地发现率先站出来的人,既不是内阁首辅徐阶,亦不是文华殿大学士林晧然,毅然是礼部左侍郎潘晟。
潘晟是一个很低调的官员,以翰林编修的身份进入官场,在翰林院苦熬了十四年之久,而后被发配南京。
由于他的官声不错,特别他是少有不写青词事嘉靖的词臣,加上朝中有高拱、陈以勤等同年,今年亦是以礼部左侍郎的身份重返朝堂。
只是让大家颇为意外的是,这位礼部左侍郎已然无视早朝的潜规则,竟然直接超过前面诸多大佬站出来奏事。
隆庆的眼睛微微一亮,却是恨不得这个早朝能够早点结束,当即抬手温和地道:“潘爱卿,请奏事!”
“臣……要弹劾徐阁老!”潘晟稍微犹豫,然后抬头望向隆庆朗声道。
啊……
此言一出,令到满殿震惊!
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位从南京归来一直很低调的礼部左侍郎竟然将矛头指向当朝首辅,这简直就是要自寻死路,已然又想要回到南京继续养老了。
一些官员看着潘晟这个充满古怪的举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却是纷纷将目光望向了林晧然和郭朴。
林晧然亦是愣住了,却是扭头望向旁边郭朴,郭朴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跟潘晟算是翰林院的旧识,只是他选的是撰写青词谋求升迁的道理,而潘晟却是宛如老顽固般从不向嘉靖递交青词,二人实则没有什么交情。
现在听到潘晟要弹劾徐阶,他心里亦是充满着疑惑。
隆庆倒没有过于惊讶,毕竟这早朝能够安静才见鬼了,便是直接开口道:“潘爱卿,你因何弹劾徐阁老?”
“臣弹劾徐阁老以权谋私!其长子徐璠因父荫入仕,而今位居太常寺少卿一职,已是皇恩浩荡!然,徐阁老昨天傍晚遣其子到臣府上,竟要求臣助其子徐璠谋取六部侍郎之职,此乃以权谋私之举!臣恳求皇上严惩此等行径,以正纲法!”潘晟的眼睛正视着隆庆,显得悲愤地指责道。
咦?
殿中的官员在听得这个事情的时候,却是将目光纷纷望向了徐璠。
倒亦是有些知情的官员,毕竟徐璠走动的并不是潘晟一家,故而不少官员都知道这事并非潘晟诬蔑。
林晧然和郭朴在听到这个指控之时,亦是不由得扭头望向潘晟。
虽然他们都知道潘晟是地地道道的清流官员,曾经为了不以青词事嘉靖而蹉跎十多年,却不想眼睛竟然容不得半点沙子,竟然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弹劾于徐阶。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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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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