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意下达到广东,致使广东官场又是一阵哗然。
本以为要倒台的汪、林党,结果却得到了圣上的嘉奖,反倒是夹带着严党威势而来的新任两广总督张臬,却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其本人更得到了圣上的呵斥。
大明官员的权势从来都不是单单权衡具体的官职,而是要看圣眷、背景、前途等。张臬已然是落得了下乘,特别圣上已经明令他专注于军务,其在广东的职权更是大大地削减。
消息一经传出,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汪、林党的拥护派,他们的实力是不减反增。愁的却是那些在汪柏和林晧然停职这些天,屁颠颠跑到两广总督的行台中上蹿下跳的官员,这些官员必然会遭到孤立和清算。
眨眼间,六月的第一场雨悄然来临,滋润着岭南这一片得天独厚的大地。
濠镜,香山新城正在如火如荼地建造着。在濠镜码头的边上,已经出现了一座新城的方形轮廓,仿若一颗东方明珠正在冉冉地升起。
一艘艘商船从码头进进出出,大量的货物在码头上装卸,或是驶向琉球、日本等地,又或是驶向南洋的西线诸国,呈现出现的势头已然正在赶超着雷州码头。
不得不说,濠镜码头的步伐虽是落后于雷州码头,但凭着广东的商品技术优势,除了棉布无法跟雷州布竞争外,其他方面都要优胜于雷州,超越雷州码头其实是早晚的事情。
在码头边上,几个苦力正坐在一块草地正闲聊着。
吴三是香山仁厚坊的居民,在遭受地震的灾害后,本以为生活会很是难过。但万万没有想到,却是他新生的开始。
由于房屋崩塌,他一家四口被县衙安排到镜濠的灾民区,而他一家纷纷找到了活干。单是他帮着装卸货物,一个月不下一两的收入,这远比当初“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要好得多。
一个年轻人从镇区那边匆匆而来,却是有人好奇地询问道:“刚刚这边的官员急匆匆赶往议事广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有大人物驾临我们濠镜,你猜猜是谁来了?”那个年轻人得意地卖起关子道。
有人显得不以为意地道:“不会又是哪个高官跑到这里蹭吃蹭喝的吧?就在上个月,那个参政大人来这里吃了一桌,点名要咱们香山的黄金鲩,吃了不下十两银子呢!”
“这个绝对不一样!”年轻人显得自信地说道。
吴三心里微动,试探地询问道:“难道是林雷公?”
几个人纷纷朝着那个年轻人望去,那个年轻人露出满口的白牙,打了一个指响道:“不错,林雷公来濠镜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眼睛都闪过一抹喜色。别说是吃掉十两银子了,哪怕一百两,他们亦不会在背后说半个不字。
香山能够有今天的变化,濠镜能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的生活有如此大的转变,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正是这个拥有扭转乾坤之能的林雷公。
“我得去拜拜!”一个苦力腾地站了起来,急匆匆地朝着议事广场。
年轻人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声地喊道:“大眼,你不用干活了?再说了,你知道那里围着多少人吗?你根本就挤不进去!”
正是那个叫大眼的人压根没有停下,仍然义无反顾地朝着议事广场而去。在很多人的心里,林晧然不仅是好官,更是宛如神明般的存在。
“林雷公今年才是第二次来濠镜吧?上次是为了咱们香山新城,不知道他这次来做什么呢?”却是有人八卦地打听道。
年轻人观察左右无人后,这才显得神秘地说道:“听说是要跟佛郎机人谈判!”
“咱们一直不都是跟佛郎机人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谈判呢?”有人当即不解地询问道。
年轻人却是摇头解释道:“不是跟这里的佛郎机人,而是跟那些被赶走的佛郎机人谈判,好像是想要让大家将买卖做得更大!”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昔日有一伙拥有战舰的佛郎机人盘踞于濠镜中,正是被时任广东市舶司提举的林雷公给打跑了。
“跟那些人有什么好谈的!按我说,就应该断绝跟他们做买卖,不要将我们的东西卖给他们!”有人当即不愤地说道。
年轻人却是大摇其头道:“所以我才说林雷公是真真正正的好官,比那些青天大老爷还要强!咱们因为一点矛盾,就不跟别人做买卖。若都不进行买卖了,真像以前那样实行海禁,我们作坊的东西该卖给谁呢?不说那些作坊的人没活干,我们亦会没活干,这样谁能得益?”
“不错,确实是这个理!”最为年长的汉子咀嚼着槟榔点头道。
年轻人有些得意地继续道:“你们是没看过雷州!那个地方原本只比我们香山好一些,但现在都快能跟广州城相比了,这还不是林雷公带着雷州跟各国进行买卖的结果?现在的时代不同了,咱们可不能继续因循守旧,应该要多闯一闯!我已经打算好了,过几天我们跟船下南洋,跟着傻四那样置宅子娶美妻!”顶点小说
吴三是一个很本分的农民,平时的话很少,却是喜欢听着这些八卦。只是这一次,却让他的眉头紧紧地蹙起着,仿佛有着心事一般。
看着时间差不多,他便朝着家里走去,打算回去吃午饭。
虽然是灾民区,但却都是搭着结实的房子,大家都是比邻而居。他家四口人都住在这里,儿子在作坊上工没有回来,妻子跟女儿正在缝缝补补,收入亦不算低。
“三哥,饭已经在锅里,正热着呢!”正在忙着针线活的妻子跟着女儿说说笑笑,但发现他进去却是收住了话头,妻子指着厨房道。
吴三却是站在门口,并没有到厨房的意思。
这个小小的异样,倒是引起了母女的注意,妻女正是疑惑地抬头望着他,特别是他正是芳华的女儿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显得很不解的样子。
“香儿,你真的想要到联合作坊上工?”吴三沉默良久,这才开口询问道。
却不知何时起,联合作坊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一般,让到很多少女都想到雷州,想要进到联合作坊做工。他的女儿前阵子面试过了,但却是给他拦住了,致使女儿这些天一直是闷闷不乐。
吴香儿的眼睛闪雪一抹亮光,重重地点头道:“嗯!”
“你去吧!”吴三说着,便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并听到了母女的欢呼声。
他知道这是一个新时代,如果一昧地因循守旧,不仅是耽搁了自己,而且还耽搁了儿女。女儿若是进入联合作坊,每月二、三两的月钱,人生或许会变得更精彩。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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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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