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五月,气温已经开始变得炎热难耐。
身穿着蟒袍的严嵩正站在太阳底下,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那双浑浊的眼睛跨过四名大汉将军,抬头盯着宫殿大门的动静。
在这宫殿门口可没有什么遮挡阳,别说已经年迈的严嵩,哪怕是陪同在旁边的严鸿都已经是汗流浃背,但却又不敢离开半步。
好一会,一个身影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严嵩的眼睛顿时一亮,便是想要上去跟着这位公公进去,结果被严鸿给拦住了。
“见过严阁老!”
身家着一身蓝道袍的蓝道行从里面大步走了进来,朝着严嵩拱手见礼道。
严嵩顿住步子,定睛瞧着来人,这才发现出来的不是领他进去面圣的太监,而是那一个由徐阶推荐给圣上的扶乩道士。
哼!
严鸿在宫中亦是有耳目,却知道这个扶乩道士有背后有讲他们严家的坏话,鼻子便是重重一哼,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以示着他的不满和轻视。
严嵩并没有给蓝道行脸色,而是如同一位和善的长辈般询问道:“呵呵……原来是蓝道长,可是来给圣上扶乩呢?”
“贫道此次是给圣上解梦而来,告辞!”蓝道行并没有隐瞒,然后拱手离开。
严嵩若有所思地望着蓝道行离去的身影,心里却是隐隐涌起一丝不安。
圣上念旧情不假,且是一名聪慧的皇上,但却有着很重的疑心病,且很容易被人所蛊惑。这位道士已经成为圣上依赖之人,却难保不断挑拨他跟圣上的关系。
“严阁老,圣上让您进去呢!”
黄锦亲自迎了出来,对着严嵩温和地说道。
“有劳黄公公了!”
严嵩看着是黄锦迎进来,心里当即涌起一阵兴奋,朝着他微微拱手道。原以为黄锦是倒向徐阶,但看着他仍然这般热情,恐怕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黄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着严嵩恭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瞧您说的,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严阁老,请进去吧!”
严鸿目送着爷爷走进万寿宫,心里却是一阵的紧张。
爷爷显得艰难地走上台阶,热情的黄锦不仅没有搭把手的意思,还在一旁跟着爷爷说着话,已然分散着爷爷的注意力,这极可能会致使爷爷从上面滚下来。
不过好在,在严鸿紧张的目光中,严嵩总算是平安无事地走入了万寿宫的大殿。
严嵩已经八十三岁,虽然保养得很好,但在这个时代属于少见的高龄人士,甚至严家都为严嵩物色好一处风水宝地。
登上汉白玉的台阶,跟着黄锦走进大殿之中。虽然殿内透露着清凉,地面亦很是平坦,但已经让到这位老首辅气喘吁吁了。
“老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嵩来到被拉起的帐幔前,规规矩矩地面对着已经端坐在静室中打着坐的嘉靖,显得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大礼道。
“惟中,起来吧!你找朕所为何事?”嘉靖坐在一个明黄的蒲团上,正是面对着三清道君像,眼睛微微地闭着,显得平淡地询问道。
严嵩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气息不稳,当即大声地说明来意道:“启奏皇上,老臣想请皇上同意下令户部拨款修苏堤和钱塘坝,此两处关乎几十万百姓的生计,事关大明的每年十万石税食,不可不重视也!”
虽然朝廷的财政被他看在眼里,特别重修万寿宫加上三清道观和天坛两处,已经令到财政雪上加霜,但若是再不重视这两处受损严重的堤坝,那去年水淹东南七府的惨事必将会重演。
去年东南水淹七府的惨事归到水患上,但他却很清楚地知晓这其实是人患,是这些来朝廷忽悠堤坝工程所酿造的恶果。
这些时日,他正是想要弥补一些过错。他不敢像吴山那般,直接劝阻圣上停止三清道观和天坛两处工程,但却希望朝廷财政能够挤出一些银子,将这两处的隐患给填补上,亦算是他为大明做的一点实事。
“朕知晓了,我会同意你的那份票拟的!”嘉靖的心里微微一沉,但还是选择应允地道。www.
严嵩的眼睛微微一亮,从袖中掏出一份本子道:“此乃老臣为圣上所写的青词,老臣愿用这具老迈之身,助圣上玄机早日大成!”
“嗯,严阁老有心了!”嘉靖的语气微缓,显得冷淡地说道。
虽然严嵩的青词不错,但徐阶的青词亦不差,更有袁炜、郭朴、严讷和李春芳,他现在根本不缺能写出精湛青词的人。
严嵩碰了一鼻子灰,脸上却是突然露出欣喜之色地启禀道:“贺喜皇上,江西南昌府的长生祠日前散出七彩霞光,有上百名百姓目睹此景,此乃大大的吉兆也!”
长生祠,这是严嵩担任首辅之后,为了讨好圣上而下令地方官员花费大笔银两修建的新祠,这可以算是严嵩的一项“政绩”。
当然,在地方百姓的眼里,这个严嵩这个提议可以千刀万剐了。
“朕乏了,你下去吧!”嘉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因为此种似是而非的“喜讯”听得实在太多了,便是直接下达逐客令道。
严嵩的脸上变得尴尬,只好规规矩矩地拱手道:“是!”
在离开之时,他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在静室中打坐的皇上,看着皇上由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心里不由得暗然一叹。
自从去年他极力主张皇上迁回大内或移居南宫后,他便慢慢地失去了皇上的宠幸。
当下越来越多的重要奏疏交给了徐阶,遇到重要的事务更愿意询问徐阶的意见,而今年的外察几乎是全权由郭朴主导,当下甚至都不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了。
他虽然已经老了,但还没有真正的糊涂。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他跟当今圣上离得越来越远了,而他这个首辅的位置恐怕是支撑不过今年了。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他忠心耿耿的皇上,他内心却有一种不舍。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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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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