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说变则变。
一团墨色的乌云从东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黄豆大的雨点打在北京城错综复杂的青砖街道上,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悄然降临。
正在逛街的百姓纷纷四下逃窜,那些商贩利索地收拾商品挑着担子找地方避雨,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眨眼间空无一人。
只是这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雨无法拦阻消息的传播,严讷即将出任礼部尚书的消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般,迅速在京城的官场传开。
不论在任何时期,礼部尚书都是政坛一位举足轻重的角色,甚至是大明未来的领军人。像当朝首辅严嵩和当朝次辅徐阶,他们二人都历经礼部尚书。
待到黄昏时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早已经停歇,雨水将京城的街道洗得一尘不染,连同空气都变得格外的清新。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下的严府上上下下都变得很是喜庆。
严讷在返回礼部的途中遭遇了暴雨,所以索然直接返回家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了一碗姜汤,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恭喜严大人,贺喜严大人!”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徐璠最近很是活跃,已然伙同高耀一起来到了严府之中,进到客厅便对着严讷拱手进行祝贺道。
严讷深知圣上是言出必行之人,他礼部尚书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却是轻叹着说道:“礼部的事务千头万绪的,恐怕以后给圣上写青词的时间变少了,却是祸福难料啊!”
这却是半句实话。毕竟出任礼部尚书后,他便不可能再像礼部侍郎那般时常出没于西苑,礼部的事务将会全部压在他的身上。
“敏卿兄,圣上此举是让你熬点资历,好将来再对你委以重任!”高耀明知对方是惺惺作态,但还是挑着好话恭维道。
哪怕他已经担任户部尚书将近一年,更是顶着从一品的太子太师衔,但严讷是词臣出身,他的地位已然是要低于严讷了。
谁都喜欢听恭维的话,严讷自然更不例外,此刻身上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
三人分主宾而坐,仆人送上了茶水。
严讷隐隐端起礼部尚书的架子,轻拨着茶水开口道:“说来还挺巧!今日圣上召见,亦是过问本官关于林文魁处理黄郎中的案子之事!”
“你怎么说?”徐璠的眼睛顿时一亮,显得急切地追问道。
高耀心里一喜,亦是望向了严讷,眼睛充满着期待。相对于徐璠,他更加热切除掉林晧然,除掉这位粤盐的领军人。
严讷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慢悠悠地轻呷了一口茶水,这才将今日的作答说了出来,悄然地抬升着自己的地位。
由于当今圣上罢掉朝会,百官想要见圣上一面是难上加难。当下他却能够经常见到,且还深得圣上的信任,这已然是他浓厚的政治资本。
“呵呵……那小子必死无疑了!”徐璠紧攥着拳头,显得兴奋地打在椅把上道。
高耀满意地轻呷了一口茶水,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对这个结果亦很是开心,接下来只要对这个“污点”再加以利用,继续揪着那小子不放,那小子必然会被外放。
到了那里,只要广东群龙无首,粤盐的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
正是这时,高公子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显得有些气喘的模样,整张脸显得通红地大声道:“爹,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高耀的眉头当即蹙起,对儿子的突然到来显得不满地指责道。
严讷倒是好脾气,对于高公子突然闯进来,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满之色,显得好奇地打量着高公子。严璠倒有些不满,但高耀在这里,他亦不好指责什么。
高公子还算是懂规矩,朝着主座的严讷见了一礼,这才对着老爹显得兴奋地道:“爹,方才刑部和大理寺衙门围了一大帮百姓,他们……”
说到这里,气息不稳,干咽了咽口水。
“他们做什么了!”徐璠的好奇心被勾起,当即进行追问道。
严讷和高耀听到百姓闹事,脸上当即露出了凝重之色。
虽然百姓历来是被奴役的对象,但一旦涉及到民意,不论是出于礼制还是维护国本,朝廷通常都要站到民意的那一边,甚至要想尽一切办法安抚民意。
高公子咽了咽吐沫,眼睛一片雪亮地说道:“他们要状告林晧然!具体因什么事情,现在还不清楚,但好像跟林晧然收受五百两贿赂有关!”
“百姓状告林晧然?”
高耀和严讷顿时面面相觑,眼睛透露着一抹喜色。
他们当下正集中力量攻击林晧然,给林晧然扣着“年轻不堪用事”的帽子,只是这一种攻击,恐怕还不足以对林晧然一击毙命。
若是再加上京城百姓的声援,那林晧然将会必死无疑。不管林晧然有没有贪污那五百两白银,一旦涉及到民意,朝廷对林晧然罢官都算是轻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鼓动百姓攻击林晧然,但林晧然此次无疑是再劫难逃了,面对着高公子带来的喜讯,严讷等人亦是喜上眉梢。
刑部衙门,一大帮百姓将门口团团围住。
现任刑部尚书蔡云程已经六十八岁,是一个须白皆白的官员,且还有些耳背。面对着气势汹汹的百姓堵门,他却是当即下令衙差将大门关闭,将那一帮情绪激动的百姓挡在门外。
他从嘉靖八年以兵部主事入仕,为官已经三十多年。他本身并没有过硬的才能,亦没有什么靠山,但凭着一个“不惹事”,终于在去年熬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当下面对着百姓闹事,且指责的是如日中天的林文魁。他却选择关闭衙门,好听是老诚恃重,难听则是胆小怕事。
“开门!开门!我们要状告林府尹收授贿赂!”
在几个头领的带领后,一大帮百姓用力地拍打着刑部衙门的那面红漆大门,对着里面大喊大叫地道。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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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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