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经传出,满朝百官震惊。
执掌朝政整整二十年、门生故吏满天下、深得皇上百般坦护的严阁老,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监察御史对严世蕃的弹劾,就轰然倒台了。
不论是信与不信,这都成为了一个事实,属于严嵩的朝代已经过去了。
面对着百官之首的严嵩递交辞呈,虽然皇上在第四次才进行了批复,但阁臣和六部堂官按惯例都会上疏“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将严阁老留下”。
通常在这一个时候,往往能看到这一位首辅的人品。只是事实上,除了刑部尚书蔡云程、工部尚书雷礼和次辅徐阶,其他朝廷大佬都选择了沉默。
严嵩虽然把持朝政二十年,却不是他的声望有多高,其实他从来都不是百官心目中的“贤相”,而是他背后一直有着皇上的支持。
正是依靠着皇上的支持,严嵩才能够把持朝政,更是阻挡他们这帮清流谏言于皇上。让到他们这帮清流的才华得不到施展,致使当下的天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对于严嵩的离任,很多清流官员实质乐于如此,甚至已经燃放烟花以示庆祝了。哪怕是表面上疏劝谏的表面文章,很多官员都不想做了。
只是不论他们是否上疏为严嵩“添光”,都已经无法改变严嵩去职的事实。
嘉靖在批复严嵩辞呈之后,又是按例进行恩赐优恤。
纵使官员已经致仕,卸掉现在的官职,但仍然保留相当高规格的政治待遇。纵使回到地方,地方官员亦要恭恭敬敬的。
通政司向各衙门转发了严嵩的辞呈副本,并附有嘉靖的恩赐优恤。像赐白金钞币、派锦衣卫护送还乡等恩赐,规格显得很高。
只是不论如何“美化”严嵩的辞呈,地方衙门的各级官员收到这个消息后,注定是震惊万分。特别是那些严党的官员,肯定感到了天崩下来了一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随着严嵩的去职,这个朝堂注定是要进行重新洗牌,而一些官员亦得跟着重新站队了。
与此同时,嘉靖终于不再继续扣压着三法司所呈交上来的那份调查报告,直接将这一份调查报告转交到内臣进行票拟。
徐阶跟严嵩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且不说根本弄不死严世蕃,他跟严世蕃亦没有生死大仇。现如今,他已经得偿所愿,自然不会横生枝节。
很快地,他在一张小纸条上进行拟票:“处严世蕃谪戍雷州”。
这一份拟票到嘉靖的案头,当即被嘉靖批红同意,严世蕃的案子亦划上了一个句号。
贪污八百两的严世藩被流放戍边,这对于时下贪墨成风的官场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谈。
只要坐到严世蕃这种位置的人,单是下面官员的孝敬,早就不可能是这一个数。像严世蕃这种工部的实际掌舵者,随随便便都能弄几十万两进口袋。
若是严世蕃只贪污这八百两,不仅不应该进行严惩,而是应该进行嘉奖。因为这么“清廉”的官员实在太少了,哪怕官升一级都不为过。
只是很多官员心里都很清楚,罪并不在严世蕃贪墨多寡,罪在严家父子已经失宠。
一场暴雨之后,整个京城的街道被清洗了一遍,似乎是焕然一新。
相对于严世蕃获罪被戍边,京城的百姓还是更加关心严嵩倒台。当然,顾及严嵩的颜面问题,官方给出的说法是:致仕。
至于为何会致仕?自然是严嵩已经八十三岁了,除了西周那位活了一百三十九岁的姜尚外,还有谁这个年纪还呆在相位上?
虽然这个解释很是合情合理,但很多人却表示了质疑。既然八十三岁都能做首辅,那为何不再坚持一年,做到八十四岁呢?
种种的争论以及各种种的小道消息,很快便广泛地流传于大街小巷之中,特别是一些阴谋论成为茶馆百姓的重要谈资。
在众说纷纭之中,亦是流传着一个相对有趣的说法。徐阶指使山东道士蓝道行通过扶乩之机,离间于皇上和严嵩的君臣关系,这才扳倒了严嵩。
在这一个京城之地,哪怕严嵩父子已经倒台,但这里仍然处处充分着阴谋诡计。这里就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似乎随时都会吞噬于人。
严嵩的批复已经下了,严世蕃的罪亦是定了,但严嵩却迟迟不动身。
严嵩还是每天都呆在院子中,躺在那张竹椅上品着香茗,只是他已然不再穿着那件蓝色道袍,而是身宽着那件厚实的蟒袍。
严年是一个很聪明的仆人,知道老爷这是在等待皇上的召见。实质上,他早已经派人监察宫门的动静,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在严年上茶的时候,严嵩仿佛从骨头里传出一声轻叹,却是淡淡地说道:“咱们回去吧!”
严年知道这个“回去”是要回袁州老家的意思,却是忍不住地劝道:“老爷,要不再等等,没准皇上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呢!”
“三天,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耽搁得了皇上,他是真不愿意再见我这老家伙了!”严嵩不再自欺欺人,而是轻轻地摇头道。
相随了二十余年,这十余年几乎是朝夕相伴,这一次更是他跟皇上分别最长的时间。哪怕是朋友都该告个别,但皇上却没让他如愿以偿。
在一个很平常的清晨,一支车队悄然离开了严府。
蔡云程、雷礼等人得知严嵩要离京的消息,亦是前来送行,给这位老首辅正式道别。对于提携于他们的老首辅,他们仍然是心存感激之情。
“都回去吧!”
严嵩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淡淡地摆手作别道。
在严鸿的掺扶下,踏上了一辆显得普通的马车。只是从小时雍坊离开之时,他忍不住挑开窗帘望向西苑的黄瓦红墙,那隐隐可见的宫阙楼宇,心里却是涌起了一份深深的眷恋。
经过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服侍,他早已经将那里当成了家,甚至将嘉靖当成了亲人。但他却再也回不去,亦没有机会跟嘉靖正式作别。
朝阳如同往常般从东边升起,将京城的街道铺上一层金色。
严嵩的马车从正阳门离开,穿过那一条长长的正阳门大街,终于离开了这一个暗流涌动的北京城。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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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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