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万寿宫。
嘉靖的生活作息显得比较有规律,虽然每天都是太阳晒到屁股才会起床,但却会将时间都放在修玄和批阅奏疏上。
这才刚刚起床洗漱完毕,便听到徐阶求见。虽然他不喜欢跟百官有过多的接触,但对于担任首辅的徐阶无疑是个例外,若非有要紧事一般都会召见。
徐阶很快便被领了进来,在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后,便是恭恭敬敬地说明了来意。
身穿素白色道袍的嘉靖靠躺在软塌上,脸色还是有点差,却是玩味地望着徐阶询问道:“徐爱卿,你真是认为朝廷应当继续整顿盐政?”
在看过徐渭的文章后,他其实是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只是朝廷已经整顿盐政数次,每次都是收效甚微,令到他心里其实有几分犹豫。
“当下朝野上下呼吁整顿盐政的声音很高,特别户部尚书吴山亦是如此立场,臣以为应当顺意而为!”徐阶并没有表态自己的建议,而是客观地分析道。
嘉靖摆了摆手,却是正色地道:“你才是大明的首辅,是朕最依重之人,朕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冯保侯在旁边,此时亦是好奇地抬头望向了徐阶。
徐阶的表情显得为难,突然脸色一正道:“吴山贵为户部尚书,其想法亦无对错。只是历朝历代情况不同,吾等治理一国朝政,不可学楚人过河也!”
“徐爱卿,那你说说前朝的盐政如此丰厚,为何到了本朝却衰落了?”嘉靖不置可否,而是不动声色地望着徐阶询问道。
“臣亦思索过此事,但发现本朝情况比前朝更要复杂!”徐阶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迎着嘉靖的目光认真地回答道。
嘉靖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对着徐阶追问道:“比如呢?”
“人心不古,私盐泛滥!”徐阶显得早有腹稿,当即又是补充道:“臣以为并非盐商拿了巨利,而是本朝的私盐泛滥、地方屡禁不绝所致,令到朝廷的盐利入了私盐商人的口袋!”
“你以为全在于私盐商人?”嘉靖微微蹙起眉头,望着徐阶询问道。
徐阶当即侃侃而谈地道:“臣认为情况很是复杂,并非由私盐所致,而是由诸多因素所致。且站在朝廷的立场,不可一昧只追求增加盐政收入,而忽略了国本,忽略盐政的根基!不过当下呼吁朝野整顿盐政的呼声极高,臣请皇上派能臣前往淮南再整顿盐政,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咦?
冯保听到这个提议,不免意外地望向了徐阶。他自然是知晓,徐阶跟两淮盐商关系密切,却不想现在竟然要对两淮盐商捅刀子。
嘉靖的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徐阶道:“当真如此?”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徐阶引用诗句作答道。
嘉靖看出徐阶的态度,当即便是点头道:“好,你以为谁人合适!”
“此事历来都是从都察院派遣人员,臣以为左副都御史董威可担此任!”徐阶抬头望着嘉靖,当即将一个人列出来道。
嘉靖看出徐阶是一副公心的模样,当即便是应答道:“朕准了!”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这段时间围绕盐政的争端,无疑算是暂告一段落。
朝廷顺应着京城的舆论风向,同时采纳了吴山的提案,派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董威整顿盐政。
京城的士子得知这个事情后,自然不会再闹腾,很是乐于接受这一个结果,对着朝廷的这个“亲民”举动很是满意。
“我早就说了嘛!徐阁老跟严嵩不同,他是真正替百姓着想的好首辅!”
在事情传出后,关于徐阶请求皇上整顿盐政的事件亦是在京城流传开来,很多官员和士子对徐阶显得更加的拥戴。
金台坊,林府。
最近这一场的盐政风波比较大,虽然今日并不是初一的聚会日,但杨富田等人牺牲这一个难得的休沐日,亦是纷纷聚到了城北。
杨富田等人围桌而坐,只是气氛并不活跃,大家更没有举杯欢庆。
“左副都御史董威来整顿盐政,能有效果就有鬼了!”宁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丢后,当即便是抱怨道。
“习惯就好!这个朝堂争权夺势个个都是好手,真要他为百姓做一点实事,个个都是偷懒耍滑之徒!”杨富田不仅没有顶嘴,反而是附和着道。www.
肖季年等人听着二个人的抱怨,亦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明的权力是以上而下,鄢懋卿为何能够推动两淮盐政改革,正是因为背后有着强有力的严嵩支持。哪怕是遭到地方势力的反扑,他同样能够安然无恙地呆在那个位置上。
反观董威为人贪婪,又喜欢攀权附势。上个月差点就被徐党清洗了,此番到了地方整顿盐政,要么就是借力捞一笔,要么就借机抱徐党的大腿,能够取得成绩就见鬼了。
林晧然喝了一口酒,显得阔达地说道:“徐阶现在是咱们大明的首辅,只要他心里不愿意动两淮盐商的大饼,却不管是派遣谁到淮南,这整顿盐政注定不会有效果的。”
“咱们白扎腾了?”孙振刚听到这个话,当即失望地望着林晧然道。
杨富田等人亦是望向林晧然,似乎亦想知道答案。
林晧然迎着众人的目光,自然知道他们此刻需要的是什么,当即微微一笑地道:“咱们怎么能算是白扎腾呢?如果不是我们出手,恐怕徐党当下就要替淮盐恢复旧例,朝廷明年的盐税收入又得降回去了!”
杨富田等人听到这一番话,顿时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只是最终苦了我湖广的百姓!”孙振刚是湖广人士,却是听到他们府县的盐价高起,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
朝廷提高了两淮盐商的盐税,但真正受损的并不是两淮盐商。就像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这些盐商及背后的势力亦不是平常人,早已经将损失的利益摊到百姓的头上。
“兴德兄,只要我林若愚没有倒下,有朝一日定然会洗清这帮蛆虫!”林晧然望着失意的孙振刚,认真地许诺道。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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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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