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一道洁白的阳光透过墙洞照进静室中,恰好映照在一座金铸的三清祖师的脸上,而这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
身穿蓝色道袍的嘉靖面向着三清祖师,端坐在一个明黄的蒲团上,整个人如同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嘉靖从事皇上这个职业是否称职还有待商榷,但作为一个道士却是相当的出色,已经比天底下绝大部分的道士都要好。
从最初的求子嗣,到现如今的求长生,嘉靖都表现出他的虔诚和执着。事实上,这跟嘉靖执拗的性格有着一这定的关系。
跟着很多半途而废的人不同,跟着那些听从劝告的乖孩子亦不同。自从他当皇帝那日起,做事一直都是率性而为,故而有了注定会落下骂名的“哭门事件”。
哪怕他的身体已然出现了老态,哪怕他还是看不到长生,但他仍然执着着坚持着每日修道,孜孜不倦地继续追求着长生,他的骨子里流淌着一种执拗般的执着。
黄锦微微恭着身子侯在门口处,保持着一个固定的站势许久,目光一直停留在嘉靖的身上,毅然亦算是全天下最称职的奴才。
正是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轻步进来。
黄锦先是担忧地望了一眼嘉靖,这才严厉地瞪了一眼小太监的脚底。虽然这小太监轻步过来,但却没有除掉鞋子,并没有将声音做到最低。
在他的观念中,虽说这个疏忽不会惊扰到皇上,但亦算是对皇上的一种不敬,这是一个极度不符合奴才的行为标准。
小太监这才意识到忘了脱掉鞋子,小心地观察了一眼寒着脸的黄锦,却是只好硬着头皮进行通禀道:“徐阁老在外面求见!”
“谁来了?”
嘉靖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站在门口的黄锦淡淡地询问道。
黄锦看着嘉靖已经结束修玄,当即快步上前准备随时掺扶嘉靖,并轻声地通禀道:“启禀主子,是徐阁老在外面求见!”
嘉靖跟黄锦借了些力,便是从蒲团上站起来,并淡淡地下达指令道:“让他进来吧!”
黄锦递了一个眼色给那小太监,却发现小太监还杵在原地,当即沉声地驱使道:“还不快去?”
小太监领命,急忙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黄锦看着这呆笨且马虎的小太监,却是暗暗地摇了摇头。
原本是看在同乡的份上,这才有心提携于他,将他带到了万寿宫。只是这种性格和脑子,到这里简直就是要害他,这个呆傻的同乡注定不可能成为另一个冯保。
嘉靖接过黄锦递上来的明黄色的汗布,边是擦拭边是感慨着道:“幸得惟中提醒,这百花仙酒隔些时日再喝上一杯,确实是能有益于玄修!”
“严阁老在家颐养天年亦不忘提醒主子,确实是忠心可嘉,令人钦佩!”黄锦尾随着嘉靖,脸上带着微笑地附和道。
虽然严嵩已经返回江西老家,但却经常向嘉靖上表。先前在万寿节之时,他在江西南昌便写下了《祈鹤文》,讨得嘉靖很是开心。
在刚刚这一次上表中,严嵩亦是关心着嘉靖的各种情况,还顺带着提了一些注意的事项,其中在表中便有提及到百花仙酒的事情。
谁都没有想到,这百花仙酒隔些时日再饮用,果真是见效甚大。令到嘉靖亦算是龙颜大悦,以致现在的心情很好。
嘉靖风风火火地走出了静室,直接来到了处理政务的地方,还不等冯保和另一位秉笔大监行礼,便是直接开口道:“拟旨!”
“遵命!”
冯保和另一位秉笔大监止住了行礼的动作,急忙老老实实地跪回案前,手里快速握起一根毛笔,准备草拟嘉靖的最新旨意。
厚厚的幔账外,隐隐有一个人影闪现,并恭敬地跪到了地上。似乎是听到这两个字,他却是不敢打扰,老实地跪在外面一言不发。
嘉靖走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打好了腹稿,当即便是朗声地说道:“大臣之中,爱卿最理解朕的心意。追念爱卿朝夕相伴,助朕修道,撰写青词,无人能及。今虽远离京师,依然念朕修道之事,惟中此等忠心之举,朕甚喜!”
虽然严嵩已经告老还乡,但二人却是结下了二十多年的君臣情份,不仅是严嵩对他无法割舍,他对严嵩倒是同样时常念及。
如果不是严嵩真的老了,甚至已经开始犯起糊涂,那他定然还是继续任用严嵩为首辅,而徐阶则仍然还是一个次辅。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徐阶仍然远远无法取代严嵩在他心里的位置,严嵩仍然还是占据着第一位,而后才会是其他人。
沙沙……
冯保虽然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但本朝的内监根本不握权,而他从事的都是一些文秘工作,正跪在案前奋笔疾书。
外面的跪着的人影终于传来了动静,显得恭恭敬敬地进行施礼道:“臣徐阶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保听到外面的人是徐阶,当即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笔,抬头诧异地望了一眼嘉靖。却不知皇上是没注意到外面跪着的徐阶,还是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徐阶听的。
如果是前者,却不知徐阶会如何想,会不会选择对严阁老下手。如果是后者,却不知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要试探徐阶,已然是想要重要启用严阁老。
不得不承认,这个朝堂很是混乱,而这些大人物总是不容易揣测。
黄锦轻咳一声,眼睛很严厉地瞪了冯保一眼。
冯保突然惊醒,却是即刻乔装在努力地想着嘉靖的话,便是重新投入于书写之中,已然如同一个木偶人般,正认真地草拟着圣旨。
虽然将精力放在书写上,但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这个事情并不简单,将会令到这个喧嚣不止的朝堂变得更加的热闹。
嘉靖坐在轻塌上,对着外面的徐阶神色如故地说道:“徐爱卿,平身!”
“谢皇上!”徐阶的声音不带一丝异样,显得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又是恭恭敬敬地进行谢恩并站起来道。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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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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