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
嘉靖显得心烦意乱,却是将怨气发泄在案上那二十册秘书上,便是大手一挥下达指令道。
黄锦当即给冯保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上前迅速收拾起案上的秘册,深知当下嘉靖的心情不佳,黄锦连大气都不敢粗喘。
嘉靖看着案上那二十册秘书被撤去,心里的怨气亦是消散了一些,这才脸色微缓地询问道:“黄锦,你以为谁人合适?”
“奴才不敢妄议朝事!”黄锦脸色当即大惊,却是不敢表露丝毫的权力欲望,便是急急地跪倒在地上进行推脱道。
嘉靖自从失去陆炳后,对黄锦等内监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强的约束,便是带着命令的口吻淡淡地说道:“朕让你说!”
黄锦宛如一只谨慎的狐狸,先是抬起头小心地望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嘉靖,这才谨慎地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如果派遣徐璠前往的话,他受到的支持力会大一些!不过徐阁老说得不无道理,单以能力而论,林文魁确实更强!”
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倾向,足见黄锦为人处事是多么的谨慎。
嘉靖对黄锦的谨慎似乎是习以为常,并没有寄托黄锦能给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面对被搬到案上的奏疏却是感叹地道:“你们做奴才不容易,我这做皇上也是难,想要为大明做点事更是难上加难!”
冯保将一叠奏疏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案上,看着黄锦并不吭声,加上对嘉靖这番话的揣摸,当即明白了嘉靖此刻的心思。
仅是犹豫了一下,他便认真地提议道:“皇上若是觉得为难的话,不若将他们二人一并召进宫里来,然后再做决断亦是不迟!”
黄锦听到冯保竟然主动参与到政事的话题中,当即递给他一个严厉的眼色。
冯保这个人无疑极度精明,但人生太过于顺利了,年纪轻轻就成为司礼监四大秉笔之一,以致根本不晓得伴君如伴虎,没有领教过因一言而项上人头不保的惨况。
嘉靖听到冯保的话语后,并没有突然暴怒如雷,而是轻轻地点头道:“虽是有些麻烦,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按着他的一贯作风,自然不会轻易召见这两个官员。只是现在事关大明盐政,事关朝廷的税收,却令到他可以稍微地改变一下。
冯保这时亦是没有再开声,而黄锦则是望向嘉靖,却是等待着嘉靖的最终决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在万寿宫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很快传到了外界。
得益于北京城完善的消息传递网络,粤盐今年推行票盐法,且盐票受到商人的热棒,几乎一夜之间便是人尽皆知。
现如今,皇上想要在淮盐推行新法,亦算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听说要在徐璠和林晧然中选取一人,却是惹出了一些争端。
“林文魁确实过于年轻,还是徐璠更合适!”
“徐璠老成稳定,自然当由徐少卿前往淮南!”
“林晧然应该多加历练,如今有什么资格担此大任?”
……
京城的官员或士子纷纷对此事发表了意见,却是支持徐璠的声音明显更大,已然是更希望徐璠能够到淮南主持盐法。
徐璠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只是徐璠却是有一个做首辅的好爹,却是令到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赢得了更多的支持。
其实这里倒不全是徐阶的缘由,却是夹杂着一些妒忌的成分。
林晧然的横空出世,却是能够招人妒忌。很多人知道已经无法阻止林文魁的成长,但若是能够扯一扯他的后腿,倒还是乐意为之。
如果任由林文魁前往淮南整顿盐政,一旦给他捞到政绩,还朝便会顺理成章地出任六部侍郎,那将是整个大明最年轻的六部侍郎。
亦是如此,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支持徐璠,而是要反对林晧然,阻止他升迁六部侍郎的可能性。
只是在京城的官场中,林晧然早已经不是昔日刚回京城时的“孤家寡人”,在京城早已经有着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面对着一些不利于林晧然言论,却是有人当即反驳道:“若是连中六元的林文魁都没有资格的话,徐璠一个监生便有资格乎?”
官场不仅喜欢论资排辈,同样相当讲究出身。
徐璠哪怕是正四品的大常寺少卿,但他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捞着,是令人诟病的官萌入仕。若不是背后站着徐阶,这种人早已经被官场挤到某个角落了。
大家都是千辛万苦考取得进士功名,从千军万马中突围这才得以进行官场,凭什么要向一位靠父荫进入官场的二世祖低头?
反观林晧然虽然年轻,资历亦不算高,但却贵在人家是史无前例的文魁,且靠着本事走到如今,岂能要屈膝于徐璠之下?
“林文魁当之无愧!”
“徐璠给林文魁提鞋都不配!”
“此次到淮南,非林文魁莫属!”
……
一时之间,支持林晧然的声音突然间更涨,更是彻底地盖过了支持徐璠的声音。
若不是顾忌着那位高高在上的首辅,恐怕会有无数恶毒的话语喷向徐璠,让徐璠明白他们这帮进士官的真正实力。
“不能让林文魁前往淮南!”
陈伯仁在得知京城的言论后,仿佛是嗅到什么不好的味道般,当即便到董府找上了董份,却是希望董份能够出面阻拦这一个事情。
当然,不管京城的纷争如何,决定权始终是在皇上那里。最终由谁前往淮南,以什么样的身份前往,都取决于嘉靖的抉择。
隔日,刚刚还争得天翻地覆的话题,眨眼便彻底地平静下来了。
中止许久的京察再度重启,由新任吏部尚书吴山主持,京察日定在本月二十九日。
很多官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不再纠结谁前往淮南,而是纷纷将注意力聚集到京察这一件关利切身利益的大事上,却是千方百计地希望能搭上吴山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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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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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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