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整个人仿佛突然间成长了不少,却是淡淡地说道:“此次由我一个受此廷杖即可!若是咱们所有人都躺下了,又有谁专心料理老师的后事?又由谁来为恩师、师公讨回公道?”
他此次是避无可避,但却不希望杨富田等人掺和进来,且这样做只会令到深宫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更加憎恨他这边。
在那位皇上的眼里,不仅没有百姓,而且没有公道,有人仅仅是臣子的服从,以及他一直孜孜不倦所追求的长生。
林晧然徐徐地转过身对着杨富田等人,又是认真地说道:“徐阁老刚刚说得很对!咱们要分清君臣,皇上现今已经下旨,那么咱们作为臣子便要散去!”
徐阶听到林晧然提及自己,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警惕地望向林晧然。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亦不敢对这智计如妖的年轻人掉以轻心。
“师兄,我不怕!”肖季年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却是站出来回应道。
杨富田是最懂林晧然的那个人,便是一把拉住了肖季年的手臂道:“咱们听师兄的安排!并不是我们怕了这个廷杖,而是现在咱们不能这样做,咱们确实要遵循皇命,这是权宜之策!”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却是有意将声音压低,但让到他们这边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师兄,那由我来代你吧!”肖季年亦不是一个蛮干的人,当即显得无所畏惧地提议道。
杨富田等人心里微微一动,却是齐齐地望向了林晧然。
不仅肖季年生起这个念头,王时举、蒙诏和陈经伦等人亦是微微意动,他们甘愿顶替自己的恩师承受这一场廷杖。
林晧然将他们的心意看在眼里,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此事因我而起,且恩师还是我的岳父,自然是由我来承担皇上的惩罚!”顶点小说
虽然这么解释,但堂堂的从一品户部尚书接受的廷杖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接受的廷杖,其影响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再说了,他这位正主此次真的避开了,宫里的那位的气未消,恐怕受到徐阶的蛊惑,却不知又会整出什么事来。
咦?
胡松看着林晧然竟然做出这个选择,不由得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面对皇上的怒火之时,林晧然既没有选择全力抗衡,亦没有选择一昧地妥协,而是采用了这种有限度的抵抗。
单是这个小小的举动,足见林晧然的确拥有高超的政治智慧。
“这小子不能留!”
徐阶脸色凝重地望向林晧然,刚刚还为除掉吴山而沾沾自喜,但此刻心里涌起了一份不安,却是涌起了一个念头。
在理论上,林晧然失去吴山这个支柱后,已然是一头被拔了牙的小老虎。加上现在他已经全面掌握这个朝堂,他已然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只是林晧然总是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甚至觉得他最该除掉的并不是吴山,而是这个羽翼渐渐丰满的年轻人。
徐阶的眼睛闪过一抹戾气,像是做出某一个重大的决定般,却是给陆绎递过去一个极度凌厉的眼神。
这个眼神很是可怕,就像你怀中温顺的小狗,却是突然化身成为一个吃人的怪兽般,而且向你伸来了利爪。
陆绎的身体不由得一个激灵,自从徐阶将严嵩搞得家破人亡,更是将自己的孙女送归西天,亦是知晓徐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陆绎舔了舔嘴唇,却是对着林晧然抬手道:“尚书大人,请!”
包括林晧然在内的官员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林晧然虽然知道廷杖有被打死的风险,但知道此次是避无可避,亦是迈出脚步跟着陆绎前去领这顿廷杖。
“快点!快点!”
一辆马车从北镇抚司方向急速而来,车厢中的左都督朱孝希则是不断地催促着马夫道。
雨已经渐渐地停下,只有稀疏的几滴。
廷杖的地点原本在午门,但随着嘉靖搬到西苑,亦是不可能绕着半天的路前去午门,而是直接在宫门前施刑。
明代的廷杖始于明太祖朱元璋,但明成祖永乐时期废此不行,但他的明英宗时期又是恢复了这个刑罚。
将这个刑法推到高潮的正是嘉靖,创造了一百二十四人同时受杖的纪录,其中十六人当场死亡,令到满朝大臣不再敢违逆于他的意志。
一个被专门用于廷杖的长板凳已经被搬了出来,除了施刑的锦衣卫外,还会有东厂的公公或其他大太监在这里监督。
宫门前,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严讷、李春芳和高拱等人鱼贯而出。
这里的动静不小,加上他们已经知晓事情的原委,紫光宫的诸位官员几乎全部走了出来。当看到林晧然要接受廷杖,却是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
“请!”
两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卫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棍子,棍头包着一层铁皮,这无疑会加深对屁股的伤害,亦是为何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会被打死的原因。
那位刚刚出来传达旨意的太监上前,准备是监督着此次的廷杖过程。
“我来吧!”
正是这时,一个年轻的太监突然出现在这里。
冯保虽然二十岁出头,但长得显得唇红齿白,且是货真价实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已然是宦官中的实权人物。
面对着这么一个大人物,特别冯保常年在皇上身边办差,这个主要是跑腿的太监自然是乖巧地退了下去。
咦?
徐阶看着这个年轻的太监突然出现,却是不由得微微地蹙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这位皇上身边的近侍司礼监秉笔冯保。
冯保虽然亦是收了他的银两,但这人似乎很有野心,一直能克制自己的欲望。不仅没有涉及朝堂的争斗,而且比黄锦和陈洪都远要低调,已然是朝堂的一个局外人般。
这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监督廷杖,背后隐隐带着另一番意图,很可能是奉着皇命而来。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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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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