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年听到杨博前来求见,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愣,这无疑是一位富有含金量的稀客。只是想到杨博如今的处境,心里当即感到释然。
虽然杨博贵为当朝的吏部尚书,但今晚竟然将一位跟白莲圣母上床的人请到家里做客,而且还是刚刚出狱这个敏感的关口。
哪怕杨博不会因此被扣上私通白莲教的帽子,恐怕亦是会遭到一场大劫,甚至因此而丢掉刚仅坐几个月的吏部尚书宝座。
今晚宴请常祝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却是要看当今圣上如何认定,如何看待杨博这个不合时宜的举动。
正是如此,他老爹和徐阶明天如何向皇上建言变得极为重要,甚至已经能够直接决定杨博的去与留。
李春芳对杨博的造访倒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略作思索,便是淡淡地吩咐道:“你出去告诉杨尚书,就说我今晚已经歇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到内阁再商议吧!”
管家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看到自家老爹竟然将当朝吏部尚书拒之门外,心里不由得生起一阵愕然。只是他并不敢多问,便是规规矩矩地回应一个字道:“是!”
李茂年看到管家离开后,当即疑惑地望向李春芳道:“爹,您为何不见杨博呢?”
“杨博……不冤!”李春芳长叹一声,眼睛颇为复杂地说道。
他跟着很多年少得志的官员不同,却是三十六岁才高中的状元。或许是多钻研几年圣贤书,他却是比很多官员都更讲究原则,性格上亦是偏于洁癖。
杨博固然是一位权势滔天的吏部尚书,背后更是有着财力雄厚的晋商支持,这无疑是一个极为理想的政治盟友。
只是他李春芳跟徐阶终究还是有些不同,徐阶可以一切都从利益出发,但他还是更愿意坚守本心,亦是愿意做一些更有益于大明百姓的事情。
他虽然相信杨博没有私通白莲教,但杨博恐怕亦不是十分的干净。
在杨博在九边担任总督之时,虽然大家都称颂杨博是“在宣大,则宣大安;在蓟辽,则蓟辽安。”,但这份安定并非是依靠于战绩,更多还是体现在蒙古骑兵没有大举南下的前提下。
这里其实隐藏着一条利益链!晋商向蒙古进行走私,而杨博充当晋商的保护伞,蒙古那边自然是要“卖面子”给杨博。
正是如此,不管徐阶是持何种态度,他心里已然是不愿意向杨博伸出援手,不愿意自己的手被这种人弄脏了。
李茂年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所想象得要大一些,便试探性地询问道:“爹,你觉得杨博会被免职?”
如果杨博真的倒台,那么朝堂的形势必然又出现一场大巨震。吏部尚书的位置一旦出现空缺,必然再度引发各方的争夺,进而会改变当下的朝局。
“徐阁老此次同样不会坐视不管,他此次必定还是会站出来力保杨博!”李春芳的心里宛如明镜般,当即进行判断地道。
李茂年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却是疑惑地询问道:“爹,那你……”
“我……明日告病在家!”李春芳暗叹了一口气,当即打定主意地说道。
他知道无法改变徐阶的立场,而明天必定会上演一出龙争虎斗。只是他终究还是有着一点道德操守,若是为了一些政治利益而力保杨博,却是无法度过心理这一关。
当年蒙古骑兵杀到北京城下之时,杨博就应该受到惩处,而不是让着他一直充当晋商走私的保护伞,不断地损害着大明的利益。
现如今,哪怕是拂逆徐阶的意志,他亦是决定坐壁上观。
李茂年很罕见地看到老爹如此执拗的一面,便是表示支持地点了点头。
“茂年,你去给我准备一盆凉水吧?”李春芳又是进行吩咐道。
李茂年的眼睛当即一瞪,显得惊讶地说道:“爹,您不用如此吧?再说了,恐怕徐阁老亦是……不会相信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老爹突然间生病,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
“徐阁老对我有恩,这事实真相并不重要,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才行!”李春芳亦是暗叹了一声,显得态度坚定地道。
李茂年看到老爹的主意已定,亦是不敢再进行劝阻。
李春芳能够走到这一步,自然亦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在经过一番刺骨的冰寒,加上他故意冻了一会,很快房间就传出了一个个喷嚏声。
次日的清晨,天空显得阴沉沉的。
老天已然还是眷顾了坚守着一些原则的李春芳,在后半夜的气温骤降了不少,让到他突染风寒变得顺理成章。
杨博起了一个大早,只是眼睛布满血丝,脸色显得很差,昨晚已然没有睡好。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恐怕都是如此状态。原本他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却是突生横祸,让他跟一个疑似白莲教信徒有了牵连,吏部尚书的宝座显得岌岌可危。
杨博并没有前去吏部衙门主持点卯,而是早早来到了西苑的宫门前,在秋意的寒冷中等候着宫门打开。
他如此着急赶来这里,自然不是要面圣,而是要抢在皇上醒来之前见到徐阶,从而商讨一个能够保住他宝座的对策。
“杨尚书,早啊!”
正当他在宫门迎着晨风焦急地等待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了起来。
杨博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不由得一沉,但还是忍着火爆的脾气转身并打招呼地道:“见过林阁老!”
林晧然身穿着绯红的一品官服,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却是微笑地望着杨博明知故问地道:“杨尚书,皇上可不会这么早起,却不知你这么着急面圣所为何事呢?”
“林阁老,老夫为何急于进宫,你心里很清楚。不过我劝你一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杨博知道林晧然如此急着进宫必定是为落井下石而来,却是带着几分威胁地道。
林晧然没想到杨博会如此的直白,更没有想到他会威胁自己,便是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说道:“本阁老巡视九边之时,亦是到访山西武宁,当时看到很多村庄已经是十室九空,本阁老便在想:你的心究竟会不会痛?”
此言一出,空气中当即迸发着一段火花。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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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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