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电话的另一头,放下电话的索科夫,已经走到了波涅杰林和波塔波夫的身边。
正在交谈的两人立即停了下来,波涅杰林指着索科夫向波塔波夫说:“米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第48集团军司令员索科夫,是我的顶头上司。”
看到面前如此年轻的将军,波塔波夫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年轻,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在他的记忆里,苏军的建制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三十岁以下的将军,此人能拥有上将的军衔,以及担任现在的职务,想必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虽然心中充满了好奇,但他也知道此刻不是刨根问底的最佳时机,便主动向对方伸出手,礼貌地说:“您好,索科夫将军!”
索科夫握住他的手,用左手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波塔波夫将军,这么多年,您受苦了。”
“谢谢您的关心。”波塔波夫眼圈一红:“和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我算是幸运的,至少我还能活着回到自己人的中间。”
在旁边站了许久的西多林,此刻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波塔波夫将军,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的,西多林参谋长。”
“听说当初和您一起被带到这里来的战俘,多达五万人,但如今却只剩下了两千人。”西多林谨慎地问道:“我说得对吧?”
“您说得没错,西多林参谋长。”波塔波夫点了点头,肯定了西多林的说法之后,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人数,但被押送过来的人数,绝对在五万人以上。但在这几年的繁重劳动中,绝大多数的战俘都被累死或者营养不良而病死,最后就只剩下我们这么点人。”
“不知道你们平时从事的体力劳动,都是在做什么?”西多林接着问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就是修路、挖隧道、修工事之类的。”波塔波夫苦着脸说:“大家平时吃的东西本来就少,再加上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
“等一等,波塔波夫将军。”索科夫从波塔波夫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德国人让你们在东普鲁士地区修路、挖隧道和修工事?”
波塔波夫肯定地回答说:“没错,就是从事这些体力劳动。”
索科夫此刻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假如波塔波夫真的在东普鲁士地区从事了几年的建筑工作,想必他对德军的防御工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波塔波夫将军,这么说来,您对德国人的防御工事的情况,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吗?”
听到索科夫这么问,波塔波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索科夫问这话的用意,便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索科夫将军。虽然有些核心工事是德国人自己修建的,但他们的主体防御体系,还是让我们这批战俘修的。”
索科夫问道:“您能给我提供一些关于德军防御工事的情报吗?”
“可以。”波塔波夫答应得很爽快,他的目光在屋里快速一扫,随后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征求索科夫的意见:“索科夫将军,我可以使用您的地图吗?”
“当然可以,波塔波夫将军。”见对方愿意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说出来,索科夫不由喜出望外,连忙把他拉到了墙边,并将靠在墙边的讲解棒塞进他的手里,让他为大家讲解德国人的布防情况。
在东普鲁士地区从事了三年体力劳动的波塔波夫,自然知晓很多德军的防御工事情况。但他此刻重点讲述的却是第48集团军正面敌人的防御工事。
索科夫听了一阵,觉得波塔波夫提供的信息很有用,连忙叫过西多林,吩咐他说:“参谋长,叫几名参谋把波塔波夫将军介绍的情况记录下来。”
“司令员同志。”西多林笑着回答说:“您说晚了,我的部下此刻正在记录波塔波夫将军所讲述的内容呢。”
索科夫朝旁边一看,果然看到四五名手里拿着本子和笔的参谋,正不时地抬头看着讲解的波塔波夫,并将自
己所听到的、看到的内容,都详细地记录在本子上。
波塔波夫在讲解时,站在旁边的波涅杰林兴奋地直搓手。等波塔波夫讲述完毕后,他上前拉住对方的手,嘴里连声说道:“太棒了,简直太棒了。你所提供的情报,比我们派一两百名侦察兵所侦察到的东西还要多。”
对于波涅杰林的夸奖,波塔波夫苦笑着说:“帕维尔,看到一个个战士在我的身边死去时,我在心里就默默发誓,假如我能活着回到自己这边,我就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又聊了一阵之后,索科夫叫来了科什金,让他带波塔波夫去休息,顺便洗个澡,再刮刮脸,换身合体的衣服。
等科什金带着波塔波夫离开后,西多林望着索科夫问道:“司令员同志,按照规定,这些解救出来的将军,都要送往莫斯科的卢比扬卡接受审查。波塔波夫将军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你看我们能否帮他一把?”
对于西多林的这种说法,索科夫并没有立即表态,他思索许久后开口说道:“参谋长同志,立即把波塔波夫将军提供的情报整理出来,并安排人送到方面军司令部交给元帅。他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完全取决于上级对他提供的情况的重视程度。”
西多林一听,顿时明白了索科夫意图,他连忙使劲地点点头,回答说:“放心吧,司令员同志,我会立即把他提供的情报整理出来。”
在众人的努力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波塔波夫所提供的情报就转变为文字材料,而参谋们甚至还在地图上,详细地标注了德军防御阵地的部署情况。
索科夫将参谋们整理出来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随手递给西多林,说道:“参谋长,立即派人把情报送往方面军司令部。我们能否帮到波塔波夫将军,就取决于这份情报,是否能得到上级的认可。”
当通讯兵送走情报两小时后,索科夫接到了罗科索夫斯基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罗科索夫斯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米沙,我看到你派人送来的情报了。这些情况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准确吗?”
“元帅同志,”既然罗科索夫斯基问起,索科夫自然要向他进行说明:“这是波塔波夫将军向我们提供的,他和其他的战俘参与了这些防御工事的修筑工作。这张布防图,我觉得应该是可靠的。”
但索科夫也明白,罗科索夫斯基指挥几十万部队作战,绝对不会为了自己所提供的一份情报,就随意制定作战计划,有些东西肯定还要进行核实。想到这里,他特意补充说:“元帅同志,虽然这份情报的准确性很高,但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建议您派人去进行核实。”
“没错,米沙,我也有这样的考虑。”罗科索夫斯基说道:“我会尽快派人去核实相关情报的。”
在罗科索夫斯基挂断电话前,索科夫抢着问道:“元帅同志,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波塔波夫将军?”
“我不久前和朱可夫元帅通过话。”罗科索夫斯基慢条斯理地说:“他说我们应该选择合适的时机,再向上级报告此事,没准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罗科索夫斯基的回答,似乎什么都没有说,但好像又把该说的都说了。索科夫听后不免有些懵圈,但他非常识趣,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水推舟地说:“您什么时候想见他,只要打个电话,我就会把人给您送过去的。”
看到索科夫放下电话,波涅杰林立即关切地问:“司令员同志,不知元帅打算如何安置波塔波夫?”
“先留在我们这里,等有需要时,再把他送过去。”索科夫说完这话之后,对波涅杰林说:“副司令员同志,波塔波夫将军在德国人的战俘营里待了几年的时间,身体状况不太理想,你待会儿找个医生帮他看看,想办法给他调理一下身体,否则我担心以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上千公里的颠簸。”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两天后,
罗科索夫斯基再次给索科夫打来电话。索科夫以为罗科索夫斯基打电话过来,是想让自己派人把波塔波夫送过去,便主动问道:“元帅同志,现在就把波塔波夫将军送到您那里去吗?”
“不是的,米沙,我给你打电话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罗科索夫斯基在电话里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到个别地段进行了侦察,所获得的德军防御阵地情况,与波塔波夫将军所提供的大致相同。”
可能是担心索科夫问什么,他又主动说:“之所以说大致相同,应该是我军战俘在修筑完外围工事之后,德军又增添了一些新的工事,这就导致出现了偏差。”
“那这种偏差,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进攻,造成不好的影响吗?”索科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的。”罗科索夫斯基回答说:“波塔波夫将军提供的地图,可以为我们接下来的侦察提供参考,从而使侦察兵的效率更高。”
“那如何安置波塔波夫将军呢?”索科夫试探地问:“是让他继续留在我这里,还是送到您那里去?”
“不急,不急,再等等。”没想到罗科索夫斯基却说:“朱可夫元帅今天去莫斯科了,他在觐见最高统帅本人的时候,会顺便提一下波塔波夫的事情。如果安置波塔波夫将军,就要看最高统帅本人是什么意见了。”
得知朱可夫亲自去面见史达林,甚至有可能当面提出波塔波夫的事情,索科夫的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他试探地问:“元帅同志,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索科夫的这句话,却让罗科索夫斯基沉默了许久。就在以为对方会直接挂断电话的时候,却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说道:“我不知道,米沙,我真的不知道。但此事既然朱可夫出面,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原本罗科索夫斯基说完这句话,就想放下电话时,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对了,当初你的部队把波涅杰林、基里洛夫和穆济琴科解救出来之后,他们也被送到卢比扬卡审查的一段时间,幸好有你为他们作保,他们才能重新回到军队里。这次的波塔波夫将军,有我和朱可夫元帅作保,相信情况会更好一些。”
虽然罗科索夫斯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桉,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他和朱可夫将力保波塔波夫没事,这一点让索科夫很是放心。再加上索科夫这段时间努力地回想关于波塔波夫的历史资料,发现此人获救回国之后,不但没有受到处罚,相反还升官了,说明他这次会平安渡过。
最紧张的人莫过于波涅杰林,不光因为波塔波夫是他的好友,而且他还经历过卢比扬卡的审查,那里面是啥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所以看到索科夫一放下电话,他就凑过来关切地问:“司令员同志,情况怎么样,元帅怎么说,他们打算如何安置波塔波夫?”
“朱可夫元帅到莫斯科见史达林同志去了。”索科夫向波涅杰林说道:“他会在合适的时候,向史达林同志提起此事,具体最后会如何处置,就要看史达林同志是怎么考虑的。”
“要是史达林同志对波塔波夫有什么想法,那就意味着,波塔波夫会被关进监狱,然后接受无休止的审查。”波涅杰林表情凝重地说:“他的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承受得了。”
“别担心,副司令员同志。”索科夫想到波塔波夫最后是平安无事,便安慰波涅杰林:“我相信波塔波夫将军最后会和你们一样,重新回到部队里的。”
两人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打电话来的人,居然是朱可夫。
他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问:“米沙,波塔波夫将军如今在你那里吧?”
索科夫听到朱可夫称呼对方为“波塔波夫将军”,意识到事情的结果可能要比想象得更好,连忙回答说:“是的,元帅同志,他如今在我这里。”
“那好,我会尽快派一架飞机到你那里去。”朱可夫说:“等飞机到了,你让波塔波夫将军乘坐那架飞机来莫斯科一趟,史达林同志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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