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开始?”陆云虽然已经认同陆信的主张,却仍觉得有些仓促。因为一旦开始放粮,就意味着陆信承认了仓中有一千万石粮食,到时候将怎么也说不清了。
“嗯,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对策了。”陆信眼中闪过一抹,与平时忠厚形象不符的狡黠。凑在陆云耳边,轻言细语起来。
“哦……”听了陆信的对策,陆云双目放光,点头连连道:“这法子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咱们也让那老王八吃个哑巴亏。”
“哎,这都是被逼出来的。”陆信摇头苦笑一阵,缓缓起身道:“太仓署会调两千民夫给我,但五百万石粮食,没有两个月是发不完的。这事你先筹划着,等到时候我会给你信的。”
“好,都听父亲的。”陆云也站起身,送陆信到了门边。
陆信走到门口,又站住脚,忍不住叮嘱起陆云道:“既然阀里已经禁了你的足,这阵子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吧,避避风头再说……”
陆云乖乖的点头应诺,陆信却失笑道:“算了,说了你也不听。”
“父亲放心,我一段时间内,肯定什么都不会做。”陆云不好意思的保证起来,说着又有些心虚道:“但就怕有人不想让我安生……”
“你自己看着办吧。”陆信笑着关上门,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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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答应了陆信,陆云便真打算闭门谢客、修身养性几天。从大比开始,就一直紧绷的心神,也确实该好好松弛一下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才磨磨蹭蹭的起床,吃过陆瑛热了又热的早饭,便陪着陆向在后花园吃茶赏梅。他倒是想和陆向下两盘棋,无奈老爷子知道他是国手,不愿他故意让棋,更不愿被他欺负,就是不肯应战。
“你这小子,就不能看看书吗?”陆瑛端着茶点进来,见陆云侧着身子躺在榻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我那个勤奋好学的弟弟哪去了?”
“我
读书是为了大比,现在都已经成圣品了,还读哪门子书?”陆云卧佛似的以手支颐,慵懒的连说话都慢吞吞起来。
他武功已经练到瓶颈了,越练越折寿而已。那些面目可憎的圣贤书,再读下去只会把脑袋读坏,又不能出去搞风搞雨,确实有些不知该干什么了。
“昨天陆松过来找你,说上品子弟的任用名单下来了,上头居然没有你的名字!”陆向本来也歪在那里,闻言却一下坐起来,气不打一处来道:“夏侯霸那厮也太猖狂了,你怎么说也是五百年没出一个的圣品,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你丢到一边!”
“爷爷别生那么大气,有我的名字才叫麻烦呢。”陆云也盘膝坐起来,叼一块点心慢慢咀嚼起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不是被束之高阁,而是夏侯霸会趁机将自己外放到远离京城的穷山恶水,那才是要了他的老命。
“昨天陆松说,他们几个找吏部理论,吏部的人说,因为圣品从没有过,所以对阿弟的任命要慎重,得中书省来定夺。”陆瑛却没有陆向的火气,在她看来,陆云身份何其高贵?一旦当官就要整天对上官卑躬屈膝,想想她就不舒服。
而且陆云整天在家陪着她,陆瑛还求之不得呢。
可惜,果然如陆云所言,有人就是不想让他安生……
吃过中饭,陆云正打算睡个午觉,忽然宫里就来人了,宣他进宫见驾。
来的也算熟人,正是当初带陆云去避暑宫的胡太监。
“哎呀,我被禁足了呢。”陆云赤足站在廊下,一脸为难。“出去会吃板子的。”
“啊呦,我的大公子,这是陛下找你下棋,老公爷还能拦着不成?”胡太监心说,你跟我拿什么乔,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可如今的陆云,再不是那是他可以随意给脸色的无名小卒了。他也只好小心翼翼的劝道:“要不,咱家去跟老公爷知会一声?”
“算了,皇命在身,耽误不得。”陆云弯腰穿上鞋,胡太监赶忙接过他的大氅,待陆云起身后给他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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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殿,初始帝果然已经支开棋盘等着他了。但让陆云有些意外的是,从旁侍奉的居然不是杜晦,而是大皇子皇甫
轩。
陆云赶忙毕恭毕敬向陛下和大殿下行礼。
“你这小子,来的慢慢吞吞,是不是心里有怨怼啊?”初始帝话虽如此,神态却罕有的和蔼,让皇甫轩扶起陆云,又让他给陆云设座。
“怎敢劳烦殿下?”陆云客气一句。
“让他忙活吧,咱们下咱们的棋,让他偷师就算报酬了。”初始帝惺惺作态一番,便拿起白字,落在天元之上。
陆云只好落座应战,皇甫轩果然从旁端茶倒水,乖顺的很。
棋至中盘,初始帝终于开口道:“听说,这次授官名单里没有你?”
“呵呵,为臣也是刚听说。”陆云微笑道:“据说是兹事体大,需要中书省定夺,所以没法马上安排。”
“放他娘的屁!”初始帝忽然爆出句粗口,神态恢复了惯常的阴沉道:“他夏侯霸就是要杀鸡儆猴,让天下人看看,得罪了他是什么下场!”
陆云点点头,这话没法接。
“不过你放心,寡人自会替你做主!”初始帝深深看一眼陆云,仿佛想把自己的决心传达给他一般。好一会才提高声调道:“寡人偏要让天下人看看,不屈服于夏侯阀,一样可以顶天立地,一样可以位极人臣!”
“有陛下这句话,为臣心里可算安定多了……”陆云自然不会不开窍,马上做出铭感五内状,眼圈微红道:“说实话,这几天一直睡不好,就担心这件事。”
“哈哈哈!”看到这一直少年老成的臣子,终于流露出软弱的一瞬,初始帝却感到愈加踏实了。他丢下棋子,起身走到陆云身后,以手抚其背道:“寡人这话不只是对你说的,也是对你父亲,对天下所有忠君爱国的臣子说的……”
初始帝的手搭在自己背上,陆云就像被毒蛇攀住一般,从心底油然生出千般不适、万分厌恶,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流露出来,还要强忍着不适,赶忙以袖遮面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好在初始帝只以为他是感动的身子微微发抖,并未多想,便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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