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战。”
东方紫薇此言一出,如神明敕令,本欲对沈小柒放箭的天绮阁众弟子齐齐退下。
场中七阁众弟子及长老战意顿时收敛,皆是袖手掠阵,屏息凝视场中。
唰!
只见,一道赤炎红光,自高悬半空中的红色莲台之上,倏然纵落而下,如天外陨石一般直击大地。
霎时之间,仿若能够焚天煮海的滚滚灼浪,四散涌开,形如一朵巨大红葵,在空气中绽开千片蕴藏着昭昭日曜的血红花瓣。
砰!
红光直坠,巨大红葵炸裂成万点星火,带起的灼浪将周遭倒地的战旗与残枪,焚烧一空,如临浩劫,场中顿时青烟缭绕,白雾冥冥。
青烟白雾之中,骤然亮起两道火山裂隙,其中隐有犹如熔岩般的炽烈火光,欲要喷薄而出,那,俨然是一双眼睛,是一双嫉恶如仇、火气冲霄的怒眸!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自然是红葵长老本尊。
倏!
一点流火逆光而动,似暗域中的一颗星,如冬夜里的一灯火。
青烟寥寥散去之际,那一点流火愈发清晰地映入沈小柒的眼帘。
周遭的空气骤然升高了数倍,立在场中,如临火山口一般灼热烫人。
沈小柒雪白的玉额与挺秀的瑶鼻之上,皆已沁出滴滴珠汗,在火光映照之下,晶莹如血玉玛瑙的碎片。
她本就微泛红芒的双眸,注视着那渐渐靠近的一点流火,愈发显得通红如血。
随着灼烧残旗所产生的青烟彻底散尽,红葵枪尖的锋锐已见端倪,璀璨的红光,映出一道雾袍红衣、腰细臂长的女将,她一头红发张扬似火,手中长枪若葵染血。
“拨开云雾……见青山!”
飒!!
红葵一双烈焰瞳眸直直地逼视沈小柒,右手随意挽了一个枪花,琥珀般晶莹的枪尖灼穿空气,如拨开涟漪一般,在高温下不断波动的空气中,拉出一道细窄的火弧。
看似短暂绽放的火弧之中,却仿佛蕴藏着万道真焰,绚丽惊艳,令人望眼欲穿,浮想联翩,只是看上一眼就十分难忘,深刻五内。
“好盛烈的火气!”
沈小柒见此状,也是不禁感慨。
殿宇中心,最为气派的紫色莲台如神座高悬,六色莲台甘当护法,环绕在侧,奉其为尊。
幽淡若帷幕的薄凉紫雾笼罩莲台,东方紫薇端坐神座之上,高冷美艳、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在淡紫雾帷掩映下,朦胧唯美如冰花镜月:
“小雨,以你之见,这妖女撑得过红葵几招?”
一点红唇轻启,妙舌灿若寸莲。
神座之后,默然立着一位面目冷然的宫装女子,亭亭如碧树,袅袅若青花,她眸光本就冷淡,此时,闻言开声,语音更冰:
“师尊容禀,红葵长老乃沙场宿将,手中红葵枪,染遍千军血,一招一式,皆自征战杀伐之中磨砺而出,出手便是杀招!”
言及此,宫装女子话声顿住,她上前一步,原本隐没在阴影中的清冷面孔显露出来,东方小雨抬眸扫了场下对峙中的红葵与沈小柒一眼,这才回看向东方紫薇,垂手淡然道:
“以弟子之见……一招,胜负既分。”
东方紫薇一听此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勾起冷艳的唇,露出足以碾压群芳的笑容。
与此同时,青莲阁领域之中,周绿儿也接收到了一道传音,来自师妹黄莹:
“师姐,红葵长老亲自下场枪挑妖女,这次,看来是没有我们青莲阁什么事了!”
“是啊,这哪里是什么一对一的决斗,分明是单方面屠杀!”
不单青莲阁,七色花海之中,原本沉寂屏息的芸芸弟子,也都在暗地里议论纷纷。
“这个沈小柒当着东方紫薇大长老以及众长老的面,大败红葵阁枪旗营,且,把她们打得这么惨,简直是在玩火啊!”
“要知道,红葵长老可是咱们紫薇轩中出了名的护短狂魔,居然敢公然挑战她,这妖女活腻了?这次还不死得凄惨,凉得憔悴!”
“……”
大家越说越起兴,到了后头,索性不再藏着掖着私下传音,直接放开声公开讨论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沈小柒必死无疑。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听着这些一边倒的言论,静立花海中的周绿儿也是眉凝纠结,透碧眸子里闪出担忧的光芒,替沈默捏了一把冷汗。
身为紫薇轩中一员,周绿儿很是清楚,这些女弟子并没有夸大其词,红葵长老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
周绿儿犹自记得师尊陆青莲,曾讲述过这样一则《葵灭瘟魔》的故事。
“相传在边境汝河,旧时有个瘟魔,瘟魔一旦出现,便会大兴疫病,一场疫病夺走了葵父母双亲的生命,连葵自己也因病险些丧命,葵在梦中得到仙人点化,醒来后果真病愈,她毅然辞别了心爱的夫君和父老乡亲,决心访师学艺,除掉瘟魔。”
“葵不辞艰辛,跋山涉水,终于遇到一位自称掌教真人的老者,老者以拜师为由,先是骗光了她的盘缠,又以修炼为由,骗光了她的衣服,污了她的清白与贞洁。葵单纯良善,却不自知,十年后,瘟魔横行,老者暴毙,葵方才恍若大悟,老者并无仙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而她,被彻头彻尾的骗了十年。”
“葵没有哭,她避开瘟魔,赶回家乡,发现夫君和乡亲早已死于疫病。葵悲怯痛哭,她一路向东狂奔,不知奔出多远多久,不知双脚磨穿了多少次……最终,葵倒下了,但她的心脏却没有停止跳动。”
“自那以后,一连出了九日太阳,在充沛的重阳普照下,葵的肉身被晒干,一朵红葵却自她心脏之中冲破而出!那一天,是九月初九,极致绽开的红色葵花,向着东方金色的太阳绽放出最绚丽的姿容,散发出最迷人的芳香!”
“横行汝河的瘟魔为祸人间,突然闻到红葵散发出的阵阵奇异香气,顿被吸引而来,到了近前,见到那朵奇艳如火的红葵,却是戛然止步,脸色突变,发出几声凄厉的怪叫,便在此时,葵,出现在瘟魔的背后!”
“她带着无边愤怒,徒手刺穿瘟魔的体魄,捏碎了瘟魔的心脏,瘟魔当场道死魂消,留下一簇异火。”
“葵在那簇异火之中,看到了已故的父老乡亲,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夫君,看到了父母,还看到瘟魔的本来面目……瘟魔本来也是人族,他的力量本源,便来自这团异火,因他心术不正,故而成魔,专以染上瘟病的人族气血为修炼之基,他大兴瘟病的原因,便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修炼资源!”
“葵一生波折,命运多舛,然则永远保持一颗向往朝阳的淳淳热心!她满腔热血,一身正炁,异火在她的手中,凝成了一杆直挺挺、枪尖永远朝上的长枪!金阳普照之下,获得新生的葵摘下奇艳红葵花,手提长枪,从此以后,以红葵之名,行走天下……”
故事中的葵,不是别人,便是如今的红葵长老!
能坐到紫薇轩一阁长老的位置,并不容易,其中甘苦自知,在场七阁长老,谁还没点故事?
随便一扯,便能扯出一箩筐,但最令周绿儿印象深刻的还是红葵长老的这则往事,毕竟,当初陆青莲在言及这则故事之时,连一向平和中正、不轻易夸人的青莲长老,都不啻称赞红葵乃是紫薇轩中最值得深交的道友。
红葵性格看似火爆,实则与之深交之后,便会发现她内心的热忱,红葵可以为了情义二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她一旦出手,便如火山喷发,风火齐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刻,沈小柒在红葵的眼中,只怕是与当年杀死她亲友的瘟魔,别无二致。
红葵枪尖所指,是沈小柒的心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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