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绸缪帷幄战在即(9)
那荀晋正自如此寻思,恰有一名丈高巨人手提昔年九州鼎,俯身挤入帐来,转而伏地跪拜,更使得烟尘四起,便连案头碗盏亦随发颤,但瞧那莽撞大汉倒也生得奇异,正是:青面起獠牙,腰粗阔十围,活脱脱地煞临世,恶狠狠凶神下凡,目如夔牛瞪视,膀似修罗熔铸,衣为虎皮密密缝,靴乃犀革连连织,直教那猛兽畏惧,亦促得飞禽逃散,委实是罗刹显圣,坊间却得几回逢。
那名莽撞大汉正是苍天法王巨毋霸,吕重霄吩咐对方起身,随后说道:“官军先前拿捕我神教弟子,明日便要开刀问斩,此番正要你去搭救。”
巨毋霸复又提起霸王大鼎,竟而耀武扬威道:“俺这便将官军那伙撮鸟砸个稀烂,好为教主出气!”吕重霄道:“你莫要亲自现身,只管遣些豢养的虎狼驱散看守的官军,救出那几名教中弟子便罢。”
钧天法王戴庸闻听此语,便已深晓教主心思,是以出言赞道:“还是教主英明。”荀晋当即附和道:“教主自是英明神武,所出计较更是高明得紧。”戴庸又道:“荀法王可知教主究竟何意?”荀晋打个哈哈,道:“教主的智谋盖世无双,似我这等俗物岂敢枉自忖度······”戴庸又道:“我等同在教主麾下,自当好生做事,断不可只顾奉迎。”
这番言语倒也甚显忠义,荀晋直听得神色讪讪,巨毋霸悻悻呼喝道:“你俩有屁便放,都他娘聒噪个鸟!”
戴庸及荀晋均晓巨毋霸甚是直性,且又心怀忌惮,是以并未怎生理会。吕重霄收敛得色,更自正襟危坐道:“先前云旗那厮提及巨法王纵容野兽伤人,要不是顾及本教主的情面,便欲将你一并处斩了。”巨毋霸昂首大笑道:“那撮鸟儿要斩俺,也要有这个本事。”吕重霄又道:“本教主不愿承那云旗的情,待得你驱使虎狼救下本部教众,便可交出几头畜生抵命,料那后辈小将还不敢闹出多大的动静来。”戴庸颔首附和道:“还是教主公道,大伙断不欠这人情。”
巨毋霸开怀应命,便欲告退行事,荀晋赶忙唤住这厮,转而相劝吕重霄道:“教主素怀统领整个江湖的大志向,要是跟云将军闹将起来,我等攻袭轩辕派便会有些罗唣的。”戴庸道:“荀法王为何这般糊涂,我家教主虽欲统领江湖,可朝廷更愿坐视江湖势力火拼,本法王偏不信我等如此行事,官家又能怎的。”话到后来,兀自仰首兴叹,接着续道:“我这些年总在寻思,本教声势滔天,凭甚要受诸般节制。”
荀晋直听得愈发不忿,但瞧他正待反唇相辩,吕重霄忽而郑重言道:“我神教须得朝廷援手,方可独霸江湖。”荀晋堆欢附和道:“还是教主有远见,属下委实万难企及了。”吕重霄又道:“不过我神教教众虽是领受朝廷招安,却绝非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凭官军驱使的,尔等这便退下吧。”
戴庸及巨毋霸相继告退,荀晋径朝教主躬身拜道:“属下定当谨遵嘱托,为神教奔走效忠······”说罢,自顾屏息踱出教主军杖,转而讪讪暗忖:“教主要是驱使畜生咬死些许平头百姓倒也罢了,可官军兵士的性命岂会这般便宜。只可恨戴庸那厮平素瞧着像人,此番却只顾撺掇教主,存心跟我为难。”言念及此,自不由愈发着恼,转而敞开绝尘大步,悻悻回往自身所居营帐。
荀晋这厮入得帐内,忽逢麾下公孙述近前相迎,便即颇没好气道:“本法王要你好生看顾姑奶奶去,这当儿回来作甚。”公孙述拱手回道:“属下委实有些要务禀报。”荀晋轻哼一声,道:“本法王懒得听你聒噪。”
公孙述含糊应声,心下暗道:“我正待立下大功,岂可轻易便退······”
那荀晋观瞧公孙述兀自未退,便即悻悻呼喝道:“怎的还不滚!”公孙述复又暗忖:“钧天部近来跟我幽天部嫌隙愈增,我倒不如依着先前的谋划游说,诱得你领我拜会教主。”言念及此,自顾打个哈哈,转而毕恭毕敬道:“属下有件喜事相告,惟愿借此相助法王,整治戴庸那撮鸟。”
荀晋正自着恼戴庸那厮,这当既闻此语,便不由忽起兴致,随即问道:“你有何事相告?”公孙述道:“教主孙女要跟贵公子相会,半路曾遭恶徒行刺,属下料想此等恶行正是钧天部所为。”荀晋当即追问道:“何以见得?”
公孙述稍感宽怀,如此稍作陈述道:“先前的教主孙女遭逢行刺,钧天法王的胞弟戴贯恰在荆襄,而那厮理应在钧天部供职,又为何要平白赶赴荆襄,想来定有蹊跷。”
荀晋唯恐有失,便要公孙述先行入座,而后出言相询道:“你是怎生知晓的?”公孙述道:“先前属下奉命给教主的亲妹子相赠过厚礼,便邀其护卫饮酒来着,又从他口中打探出了好些事情,原来戴庸的胞弟戴贯更曾遭绿林军擒拿过。”荀晋闻言脱口道:“原来还有这等事。”
那公孙述早已琢磨出些许原委,这当儿便跟荀晋言道:“自从炎天部声势大减,钧天部便来跟我幽天部为难,属下瞧着戴庸那厮早有升迁的心思,是以先前才会派出其弟戴贯在炎天部的地界行刺教主孙女,而钧天部正可坐收渔利。”
荀晋惟觉此语颇有几分道理,却又蹉跎兴叹道:“怎奈我等无甚凭证,不然岂会要钧天部的撮鸟这般猖狂!”
公孙述本就甚愿立功,但瞧他甚显慷慨道:“属下左右要跟您侄女拜堂,此番自当舍命效忠。”荀晋打个哈哈,道:“你无非是禀报消息,哪里会轻易便死了。”公孙述道:“属下实无确凿凭证,法王要是向教主禀报过后,只怕会遭戴庸那厮反咬,是以我愿亲自将此事禀报教主,而后求他彻查。”荀晋笑道:“你去禀报教主又跟我亲自禀报有甚不同。”公孙述心道:“你果然这般寻思,还好我早有筹谋。”言念及此,便朝荀晋郑重纳拜,接着续道:“叔父只管跟教主提及我有机密要事禀报,却并不相告您究竟所为何事。此番纵是教主并未惩处戴庸,也会疏远这厮,而我亲自诸般后果便罢,不过我要是侥幸得活,还望叔父有所提拔。”
荀晋闻言大喜,更自好言抚慰道:“我瞧贤侄所言有理,待得教主整治过戴法王,我便可将侄女嫁你,贤侄又何愁不得提拔。”
公孙述赶忙谢过,便即躬身告退,如此及至翌日行军过罢,荀晋瞅准时机,便跟教主言道:“属下的侄女婿打探出了些许重要消息,可他提及兹事体大,硬是要亲见教主面陈,便连我这自家亲戚都不肯吐露半分。”吕重霄道:“既是你家亲眷,那便并非闲杂,想来当真有身大事,你这便领他参见吧。”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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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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