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篡汉自立登帝座(2)
便在拥莽派跟反莽派剑拔弩张之际,有名男子来到何武跟前,轻拍其肩,阴森笑道:“大司空稍安勿躁,星象变化凡夫俗子自是看不明白,只有刘大人这般高人,才会依据星象看出谁才是天命所归。你虽肉眼凡胎,莫非还看不见上天所降奇石,以及其上所书‘安汉莽者临天下’的七字谶语吗?违背天意者,定当遭逢天谴啊。”说话这人正值而立之年,双目深邃,显是颇具城府。
何武毫无惧色,纵声笑道:“老夫岂会信你武济深蛊惑人心之词,这石头无非是王莽命人刻的罢了,也只有你这狗杂种才会附和王莽指鹿为马。”
武济深虽遭羞辱,脸上却无丝毫愠色,仅只轻笑一声,道:“大汉连续三代先皇无子,已然说明天不佑汉,理应另寻贤能,承继汉统。不过愚人不识天命,我也无需与你作甚口舌之争了。”
何武怒发冲冠,厉声喝道;“只要有老夫在,断不会坐视尔等奸佞得逞!”转而朝群僚抱拳,怅然说道:“诸位同僚,数日前长安街头有一少年,自称是孝成皇帝的龙嗣,太皇太后亲自对老夫说,那少年正是她的孙子。我们吃的是大汉的俸禄,自该为我朝鞠躬尽瘁。王莽这厮不过是个篡汉的奸贼,老夫便先宰了武济深这奸佞小人,再为大汉诛杀首恶。”说罢,高举拳头,正欲朝武济深头顶砸去,忽觉五脏剧痛,犹如千万条小虫咬噬一般,他虽是个硬邦邦的汉子,却也疼得在地上来回翻滚,惨叫连连。
“大司空!”一名大臣颤声疾呼,奔至何武身旁,尚未将其扶起,对方已七窍流血,撒手人寰了。满朝文武观此情形,无不惊骇异常,便连投身过江湖的官员亦未参透其中关窍。
便在四年前,王莽看中武济深本领通神,当即委以要职。今日,王莽欲行称帝之举,早料到会有人挺身阻挠,便命武济深在大庭广众下暗施神功,处死政敌,以此彰显自身乃是天命所归,如有违逆,天谴顷刻便至。武济深依命在朝会前将自己的双掌浸上毒液,那毒液虽透明无色,却是断魂奇毒,他仗着内功深厚,谈笑间潜运劲力,使剧毒无法侵入自身体内。适才武济深行至何武身前,朝他肩头轻拍之际,手掌又轻催内力,将剧毒透过对方衣物,推入体内,是以仅过片刻,何武便毒发身亡了。
那名欲要相助何武的大臣眼见同僚死于非命,竟自望着其尸首,悲泣言道:“大司空······您乃朝中重臣,一生效忠汉室,竟然死得如此凄惨,我公孙禄定要为你报仇雪恨!”话到后来,咬牙切齿,咯吱作响。
拥汉大臣无不垂泪,武济深却仰首打个哈哈,道:“报仇?真是笑话。那何武分明遭了天谴,才会死于非命,看来公孙少府也要铁定心思,违抗天命了。”他不愿激起众怒,说这些言语时,并未流露过多不屑。
公孙禄猛地抽出袖中匕首,刀尖指向武济深,愤然说道:“本官虽未看明你使了甚阴毒伎俩,但何司空的死绝非天谴所致!”武济深轻哼一声,不慌不忙道:“公孙少府竟然暗藏兵刃,看来你与何武早已图谋不轨了。多亏安汉公英明神武,早早免去了你们的兵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过我主还是太过仁义了,竟会让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登堂入室,我今日便替安汉公取了你的性命。”话到后来,双目一立,顿生寒光。
王莽早已安排妥当,自己却不多言,仅只旁观殿中情形,心下暗赞:“武济深做得甚好,看来我真是用对人了。多年来君临天下的夙愿,今日定可达成。”言念及此,嘴角旁笑意微露,再难自抑。
公孙禄未敢率先出招,当下朝武济深怒目而视,强自镇定道:“我公孙椂好歹领过兵,也他娘不是吃素的,今日本官先跟你拼了,再诛奸贼王莽!”
便在这当儿,班列中有一人纵声高呼道:“且慢!”说话间,足运轻功,跃至两人中间,但见那人乃是名少年将军,端的眉清目秀。
那小将朝公孙禄抱拳说道:“大人当过左将军,武功自是不弱,可家师神功难测,公孙将军实非他的对手。再说我义父登基实乃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何必执拗,如能尊奉新主,您尚可保全性命。”这名小将名唤云旗,乃是王莽所收义子,亦是武济深的徒弟,他见公孙禄赤胆忠心,心中钦佩,不忍其死于非命,方才跃出说和。
云旗话音刚落,王莽长叹接口道:“大行皇帝猝然殡天,着实叫我心如刀绞,恨不能随他去了,怎奈太皇太后授我传国玉玺,言明唯有我承继大统,方能挽狂澜于既倒,救民于水火。”武济深道:“既是太皇太后有命,还望圣上节哀,早日登基要紧。”
王莽擦了擦眼角泪水,接着续道:“朕做皇帝实是无奈之举,还请公孙少府莫要违抗懿旨,如能知错就改,定不失加官进爵。”
公孙禄尚自紧握匕首,凄恻冷笑道:“谁稀罕,大丈夫为国尽忠,纵然一死,我也死得其所,奸贼纳命来!”话音刚落,便即袭向王莽。但见王莽身旁众卫士高喊护驾,随即抄起兵刃将公孙禄牢牢围住。那群兵士固然训练有素,却被公孙禄接连刺倒在血泊之中,云旗纵身一跃,跳入圈中道:“公孙将军住手,否则我要出招了。”
公孙禄更不搭话,匕首向前疾递,直刺云旗心窝。云旗向旁微侧,左手握住公孙椂手腕,右手变拳为掌向他胸前猛击,直教对方口吐鲜血,几个踉跄,便即倒了。左近兵士趁机挥刀,公孙禄虽负重伤,反应依旧极敏,但见他向旁一滚,手中短刃跟着抛出,匕首便刺入了那甲士胸膛。正当此刻,又一名甲士瞧公孙禄兵器已失,且又身负重伤,便放开胆子冲了上去,手中长戈疾刺,公孙禄单手握住兵刃长杆,将其挥臂砸断,随即手持戈头向下劈去,正中那名兵士脚掌。余众眼见那兵士捂着断脚惨叫,顿生胆寒之意,均自朝后退了半步。
公孙禄复又吐了口血,吃力地爬将起来,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口中喘着粗气,性命危在旦夕。武济深观此情形,亦生恻隐,便即劝道:“公孙少府何苦如此执拗,你纵然不怕死,也总要顾念娇妻爱子吧?”
公孙禄念及家人,不由得双目含泪,神色却甚为坚毅,随后悲叹道:“妻儿老小自是我公孙禄的心头肉,可他们断不会为了苟活人世,而依附叛贼。”说罢,环顾四周,朝没有向王莽跪拜的大臣拱手施礼,凄然续道:“今日在下杀不了王莽,看来是我大汉当有此劫。公孙禄先走一步,大汉基业便拜托各位了。”话音刚落,便使手中断戈自刎而亡了。
奸臣小人暗笑公孙禄迂腐,忠臣心中无不悲戚,王莽摇首长叹,说道:“这二人不识天命,藐视太皇太后懿旨,方才有此横祸。朕念此二人在朝为官多年,姑且准许其入土为安吧。”
待得兵士将殿中尸体抬出,武济深复又跪拜道:“安汉公宽仁大度,定能成为旷世仁君。臣等恳请圣上为了天下苍生,遵从太皇太后懿旨,登基称帝,臣等定当辅佐圣上创下千秋功业。”群臣盯着殿中尚未擦干的血迹,均自俯首帖耳,复又相继跪拜道:“恭迎安汉公承继大统,君临天下······”
王莽复又佯作推辞,随即笑叹道:“既然太皇太后及诸位爱卿执意拥戴朕,朕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着大臣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王莽登感志得意满,但他心知眼下人心不稳,为了安定时局,便复又佯叹道:“朕承继汉统实为无奈之举,从即日起改年号为‘居摄’,以示朕行皇帝之权,代替大汉守护江山之志。朕还要选名刘氏宗亲为太子,待朕百年后,定将皇位归还。”话到后来,稍作忖度,接着续道:“听闻广威候刘显之妻去年诞下一子,名唤刘婴,此人虽年齿极幼,却正可以自幼督导,让他长大以后,成为明君圣主,是以朕决意立刘婴为太子,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武济深等人均知王莽立那婴儿为储,来日迟早废黜,护汉之臣均觉刘婴虽尚幼小,好歹也是刘氏宗亲,为今之计只得应允。
王莽观此情形,便即再作长叹,说道:“既是众卿附议,朕便立刘婴为太子,即日起移居东宫,由宫奴悉心照料太子起居,诸人如未奉圣旨,不得擅入东宫惊扰。”刘歆跪拜谄媚道:“圣上真乃千古仁君,尧舜禹汤不能及也。”
王莽微微一笑,道:“刘歆观星传达天命有功,即日起升任太常;武济深不仅武功高强,且又忠心不二,即日起官拜朕的新朝国师;云旗护驾有功,官拜执金吾,统管京师防务,其余诸臣皆有封赏。”话音刚落,朝中奸佞齐声跪拜道:“谢主隆恩。”那些心向汉室之臣摄于王莽之威,亦随叩首。
朝会散罢,王莽便命匠人将玉玺缺损处以黄金镶上,自此传国玉玺终成了“金镶玉”。随后,那王莽忙命云旗处死成帝遗子,便在这当儿,一名太监小跑进来,瑟瑟禀报道:“启奏陛下,长安府有人来报,羽林军右翊卫中郎将段峰率领一伙人闯进府衙大牢,将那刘子與劫走,冲出长安城,向东逃窜了。”
王莽闻听此等变故,不由愤愤起身,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朕定要将此二人碎尸万段!”他心知刘子與身为汉室正统,如若不除,皇帝宝座便难坐安稳了。
这正是:一朝篡汉贪欲增,纵横八荒乱始生。情义争悟道不尽,混沌浊世何日澄。所谓时势造英雄,恰因那王莽篡汉,方才促使无数英杰相聚,逐鹿天下。而在江湖之中,三足鼎立,各股势力上及朝堂,下涉坊间,足可撼动寰宇。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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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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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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