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文试波澜此起伏(2)
江湖群雄一片哗然,若非敬畏轩辕齐光,便有人将要动起手来,天志帮门下弟子自是大感快意,而任义朝轩辕齐光拱了拱手,长叹一声,道:“真没想到恰因大小姐之事,给贵派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为此本帮深感遗憾,你们调换大小姐试卷之事,任某并不打算再追究,而本副帮主也不愿大小姐拜入贵派总坛了,只盼轩辕掌门能顺利化解面前困局。”
姚蓁蓁观此情形,不禁唏嘘一声,心下暗道:“闹成这个样子,我要拜入轩辕派总坛便愈发艰难了······”言念及此,竟自凝眸而望,但瞧小哥哥面现忧色,自是更觉黯然,转而向轩辕齐光道:“掌门尊上先要各位前辈消消火,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也甚是难过,只盼能留在总坛才好。”任义道:“此番大小姐受了委屈,待咱们回去,便向帮主禀明来龙去脉,其实本帮武功博大精深,未必不及轩辕派,你也不必留在轩辕派总坛。”姚蓁蓁道:“师叔祖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此番文试虽有人调换了我的试卷,可掌门并没有错,我若是不拜入轩辕派了,那便着实有违爹爹与轩辕派交好之意了。”
江湖群雄闻听此语,均自称赞姚蓁蓁年齿虽幼,却端的深明大义,实属难能可贵,轩辕齐光心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不仅并未使甚小性儿,还如此识得大体,我既身为掌门,自当还她公道。”言念及此,便向姚蓁蓁慈和一笑,说道:“好孩子放心吧,本座定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道:“你们天志帮高风亮节,老夫佩服。”转而向江湖群豪纵声道:“各位好汉稍安勿躁,本派门规素来极严,绝不会有什么人敢做调换试卷的勾当,那三张试卷定然是天志帮大小姐所写,此节老夫敢用人格担保。”
骆王孙打个哈哈,道:“依照尉迟监院的话,在贵派的约束下,便他娘无人做恶了。不过先前,又为何会出楚灵均这样的败类,大伙说对不对!”此言既出,又有数人附和起来,更有人纵声高呼道:“轩辕派处事既然如此不公,还凭什么认他们是正道之首,大伙不如认姚帮主做武林盟主吧。”骆王孙粗豪朗笑道:“大伙说得好,你们轩辕派仰仗上古黄帝是开派祖师,素来跋扈得紧,岂不知姚大帮主乃是舜帝姚重华之后,他既有这般显赫的家世,凭甚当不得武林盟主?”
两汉之际,姚氏显贵已极,便连王莽祖上亦是舜帝,是以颇为看顾姚氏,并封姚平为冀州刺史,其所受侯爵世袭罔替,不在话下。而姚素封亦为舜帝后裔,此人不仅备受武林推崇,更在帮中辅佐岳丈挽狂澜于既倒,将诸般生意复又打理得无限兴旺,及至洵美遇害,姚素封便在帮中定下明规,正是帮主大位惟有自家闺女及其后嗣可以承继。恰是这些缘故,轩辕派中早有些许要紧人物观瞧姚素封出身望族,且又兼具雄才大略,唯恐他终有一日,会带领天志帮成为武林正道之首。
那尉迟德开闻听这些言语,登时慌了手脚,当下竟自暗忖:“老夫只不过要天志帮的大小姐入不了本派总坛,没想到竟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当下虽生悔意,却依旧强撑颜面,高声说道:“大伙儿听本长老说,你们要是怀疑本派处事不公,这里正好有姚大小姐文试之后写的三篇文章,大伙拿着跟试卷上的字迹比对一番便是了。”
诸多江湖豪杰觉得这话尚有几分道理,方才稍显平复,尉迟德开也流露出些许得色,便在这当儿,吕母轻哼一声,道:“你们既要作假,还会想不到模仿旁人字迹吗?”话音刚落,群雄复又闹将起来。
时下山中清凉,尉迟德开的额角却细汗涔涔,但见他微颤擦拭,出言呼喝道:“好你个吕母,看来你定要相助天志帮,来跟本长老作对了。”吕母道:“我平生最恨那些贪官污吏,而贵派中有些人直似那伙狗官,天志帮有恩于我,今日尔等如不能妥善处置,我宁愿搭上数千义军,也要到你们总坛,替姚大小姐讨个公道。”
江湖群雄相随谴责轩辕派,任义不动声色,轩辕齐光望着尉迟德开手忙脚乱之状,心下暗道:“师叔平素着实跋扈得紧,此番能要他吃些苦头也好,只盼他往后收敛一些。”
院中的轩辕派弟子均未料到,原本只是姚蓁蓁一人之事,竟演变成江湖群雄豪杰以为轩辕派文试不公,愈发闹得沸沸扬扬,有些弟子想着想着,竟将这麻烦的根源推到了鸿渐身上,不由得生出怨怼之意。
姚蓁蓁牵了牵鸿渐衣袂,附耳低语道:“小哥哥,你快去跟掌门说说,要他请没有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重新考上一番,考题依旧是原先的三道题目,谁若是写得甚好,便可以通过文试啦。”
程鸿渐正不知为何要考题不变,轩辕齐光已朝群雄抱拳,朗声说道:“诸位英雄请听我一言。”其语调虽显平和,可群雄登时安静下来。
轩辕齐光接着续道:“本派幸得天下群雄拥戴,才会有今日之威,诸位的恩情齐光铭记在心,无一日敢忘。今日之事本座亦觉蹊跷,本派定要彻查到底,还请诸位宽心。”
便在这当儿,有名年过四旬的汉子跳将出来,闷声闷气道:“掌门的人品大伙是信得过的,可贵派文试的过程是否公正,哪是那么好查的。我只怕犬子也是因试卷被人调换,或者有些考官没有得到我们的好处,这才使得犬子没法子通过文试。”
群雄齐朝那人望去,但见他手中所握书卷乃精铁所铸造,显是其行走江湖的兵刃,骆王孙瞧见此人,便即打个哈哈,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神行铁卷’李常言。这位老弟平素甚喜读书,便连兵刃用得都是书卷,可他家的小子竟没通过文试,你们轩辕派定然不甚公道。”他虽欲相助天志帮,可终究忌惮轩辕派,是以这当儿语气不再过分生硬,只为天志帮如欲息事宁人,自己亦可抽身而退。
轩辕齐光心道:“那李常言虽颇有文采,可我早听闻他儿子平日里不喜读书,为此李老前辈没少打他,如此看来,其子文章写得不好,倒也在情理之中了。”他虽知晓此节,倒也并不揭短,随后拱手道:“李大侠放心,本掌门正要将没能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即刻召集到校场,要他们根据这次文试的三道题目重新作答,倘若有谁的文章写得够好,本掌门定会让那些人拜入总坛,我与各位英雄正好同去监考。”
江湖群豪虽不明其意,可不少好汉只为自家孩儿不能通过文试,方才相助天志帮声讨,这当儿既闻掌门如此言语,登感依照此法重新文试,自家骨肉亲族要是不能通过,便只能自责学艺不精,委实怨不得旁人。除此以外,更有数名豪杰相继附和,不在话下。
轩辕齐光当即唤来派中弟子道:“传本掌门法旨,即刻召集文试中失利的新进弟子赶至教场,本派要重新开考,再者将当时收卷的总坛弟子分别关押起来,静候发落。”
“好!”群雄登时欢声雷动,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任义向姚蓁蓁道:“我且先行一步,看他们能耍出甚花样来。”姚蓁蓁笑道:“师叔祖素来顾全大局,咱们不必跟轩辕派闹得不欢喜。”任义道:“此事我自有分寸。”说罢,便即施展轻功,随轩辕派众高手先行朝校场赶去了。
程鸿渐尚觉困惑,一时之间竟自忘却移步,呆呆地立于原处,姚蓁蓁瞧他这般情态,便即吟吟笑问道:“小哥哥在想什么呢?”程鸿渐回过神来,接着说道:“真没想到掌门竟也这般重新文试,我不知为何要这样处置。”姚蓁蓁笑道:“这里面好些人之所以会闹得那么凶,跟他们的家人落选是有很大关系的,只要再给这些人一次公正的机会便好啦。”
程鸿渐豁然开朗,随之轻捶手心,颔首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此番文试既有不公,有些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只怕未必真有本事,若是能将参与文试的新进弟子都召集起来,大伙重新考上三场,再由掌门亲自坐阵,这样便更为公道了。”
姚蓁蓁瞧着他郑重其事,当下嘻嘻一笑,道:“要真是那样可就全乱啦,毕竟大多数人都是靠自己的努力通过文试的,小哥哥虽不在意自己还需重考,旁人怕是会在意得紧呢。”
程鸿渐仍觉不妥,竟自沉吟须臾,随后说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只不过为何还要用原先的三道试题,是不是该换下题目?”姚蓁蓁嫣然说道:“那倒不妨事,掌门要文试中落选弟子即刻到校场重新开试,那些人便没法子事先准备啦。反正文试刚过,想来大多数新进弟子考过便罢,不会好生琢磨这三场文试该怎么考,之后寻出三篇好文章背下来。这样一来,他们若是依旧写得不好,便不能说明考官徇私,如果当真有人写得甚好,便要那些人跟原来通过文试的新进弟子一样,从琴棋书画里挑选一样进行考核。”程鸿渐恍然颔首道:“小妹妹想得好周到,你给我的文章那么好,考官们又赞不绝口,想来定会通过文试的。”
易巧倩先前望着姚蓁蓁跟鸿渐婉悦软语,心下已觉不快,这当儿又瞧鸿渐出言称赞,便即轻嗔道:“人家说什么都赞成,渐哥哥好会捧臭脚,真不知羞。”她话刚出口虽觉不妥,却依旧强撑颜面,并不吐露丝毫懊悔之意。
程鸿渐闻言一呆,说道:“我真觉得她的话甚有道理,才会这么说的。”言下虽觉尴尬,其语气依旧甚是宽和。易巧倩见程鸿渐真挚之态,心头愈发气闷,随之猛踢对方一脚,接着斥道:“真是呆子,早晚被你气死。”转而向姚蓁蓁不冷不热地道:“这下好啦,我该提前恭喜姚大小姐,往后你便可留在总坛,跟渐哥哥在一处厮混了。”姚蓁蓁悠悠轻叹,接着说道:“当真如此,自是极好极好的,不过我还是担忧不能通过文试······”
易巧倩瞧对方竟自生出黯然神色,倒也并非矫揉造作,随之暗忖:“那些考官都说她文章写得好,这下子怎会过不得文试,还有甚好担忧的······”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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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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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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