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钟期既遇矜豪纵(3)
耿弇听罢朗笑,刘秀则邀马武尽情吃喝。席间三人恍酬交错,马武独自吃下八个馒头,扫荡了大半酒肉菜肴,刘、耿各吃了三个馒头,桌上仅存六个。
那三人正自谈天说地,店中愈发人声鼎沸,道上更有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如织人流中,一双丫鬟小厮催赶马车行至店旁,随即跃下车来,摆好小凳,便邀其主入店。
车厢内有名老者先行踱出,但瞧他年近半百,兀自轻嗅沉香,甚显雍容。随后又踱出一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韶华正驻,委实端丽,正是:远山眉黛若含翠,沐云青丝如瀑垂。长身玉立芙蓉貌,神安气闲载秋水。
那女子忙上前相搀老者,温言说道:“父亲足疾未愈,此番殿下宴请,叫我兄长替您便是了,您本不必亲自来的。”其音玉润,和煦有度,甚显得体。老者笑道:“这点小疾有甚打紧,好闺女不必挂怀。”那女子道:“饶是如此,还需小心些。”那老者道:“为父晓得。”说话时,又打量番爱女,续道:“此番到得襄阳,你顺便挑几样中意的首饰吧。”那女子莞尔笑道:“女儿首饰够用了,不必再买。”老者闻言嗔怪道:“那才几样,你都十八了,理应精心装扮,赶快寻个好人家。”那女子莞尔道:“若哪个男子瞧我装束华丽,方有倾慕之念,不嫁倒也罢了。”那老者叹道:“真不知你要寻甚样人物,为父此番领你到殿下府上,定要在望族子弟中寻个好才俊。”
那女子闻听此语,不由得心头一紧,随即敷衍道:“咱们进店去吧。”说罢,便扶其父入内,温言唤来掌柜,问道:“敢问店家,此间可有上房?”掌柜打躬回道:“几位客官着实来得不巧,这当儿已无客房了。”那老者奇道:“往常我到襄阳,客房并无这般紧张啊。”掌柜笑道:“当今皇子殿下宴请襄阳及周边郡县望族,大伙都赶在今日过来,客房便全都住满了。”
那老者听罢此语,正欲领爱女另寻宿头,恰逢刘秀高声唤道:“阴伯父且慢。”话音刚落,便即站起身来,劳驾旁人借过,上前见礼道:“小侄拜见伯父。”耿、马二人见状,亦随其上前招呼。
看官且猜这父女二人是谁,先表那老者姓阴名陆,实乃先秦管仲之后。那管仲曾居齐国相位,辅佐桓公称霸诸侯,其第七代玄孙管修迁居楚国,受封阴大夫,此后便以阴氏为姓。秦末汉初之际,阴氏举族迁至新野,遂成当地望族。阴陆身为管仲嫡系子孙,主掌阴氏全族,所拥良田足有千顷,家中仆从亦过百口,王匡欲行搜刮自要请他。再表阴陆所携爱女名唤丽华,正是荆襄闻名的美人,又因其性温良恭俭,怜悯慈爱,是以深受长辈看重。诸多士族公子见她该当出阁,早将佳人门槛踏破,亦未获其芳心。阴丽华有位表兄名唤邓晨,偏巧那人又是刘秀姐夫,恰因此故,刘秀才得以结识闺秀。
这会子阴丽华于店中忽逢刘秀,心下既惊且喜,便未待老父言语,柔声问道:“文叔••••••你怎么也在这儿••••••”刘秀微笑道:“我到此地料理些事情。”接着续道:“我与伯父及丽华妹子许久未见,心下总生惦念,今日得聚,当真欢喜。”
阴丽华嫣然而笑,正欲开口,阴陆轻哼一声,道:“我看你惦念老夫是假,打我闺女的主意倒是真的。”阴丽华扯了下其父衣袂,说和道:“文叔大哥满怀好意,父亲怎好这般待他。”阴陆闻得此语,蹙起双眉,斜睨爱女,说道:“有甚好意了。”转而瞧向刘秀,道:“老夫早告诫过贤侄,莫要再与我家闺女来往,还望贤侄谨记啊。”
马武打个酒嗝儿,强抑心头愤懑,喝道:“老家伙左一口贤侄,右一口贤侄,却怎似牲口言语。”刘秀插口道:“不可无理。”马武悻然续道:“大哥凭甚没来由的受这鸟气,骂他都嫌轻了。”
阴陆闻听这般言语,直似遭人掌掴,不由双颊发热,顿感气滞,颤声说道:“这••••••这便是贤侄所交好友,竟连礼敬长辈都不知晓。老夫要是当真允准你跟小女的婚事,又岂能放下心来••••••”话音刚落,阴丽华接口道:“文叔素来敬仰父亲,他那好兄弟不过吃醉酒罢了,再说文叔为人甚佳,所聚兄弟也定是深明大义的好男子。”其态温婉醇和,马武闻得此语,自觉先前所言不当,正讪讪的未及言语,刘秀朝阴陆抱拳道:“小侄替兄弟赔礼了,还望伯父莫要动怒伤身。”耿弇赔笑道:“正是,正是。我等并非有心,您老大人大量,自不会跟小辈见识。”
阴陆不置可否,随即言道:“贤侄既已见礼,老夫便领小女告辞,另寻宿头去了。”刘秀挽留道:“伯父不必费这功夫,小侄与兄弟们刚好有两间客房,够你们分住将歇,而我等今夜将要离开襄阳,不如现下便将客房让出,您跟丽华就此安歇,倒也省事。”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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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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