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沈吟致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沈吟幸明明向她走来,却仿若没有看到沈吟致唤她一般,继续说道:“姐姐在皇宫里的时候变得很不一样,有人企图给她找麻烦,还要败坏她的名声,这些姐姐竟是不管不顾。”
沈吟致道:“大约是不在乎吧。”
“她为什么不在乎?她为了咱们这个家,煞费苦心,怎么进了宫就不在乎了呢?这样的姐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沈吟幸问道。
沈吟致回想过去的沈吟辰是什么样子的。
在最初小小的安阳县城,到后来的凉州城,直至现在的誉京。
沈家步步高升,风生水起。
就算是他,也在沈吟辰的帮助之下,一点点的往他向往的路上,走的越来越顺畅。
每一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提沈吟辰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将会到哪里去,看似正常的一个人,实则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人。
沈吟辰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大家心里面都是知道的。
都是为了沈家。
可是在沈吟辰进了宫之后,一起都变了。
从什么时候起的呢,是从沈家传进宫的消息,被拒在宫门外,沈吟幸再也没有见到沈吟辰,从那个时候起,沈家就没有知道沈吟辰在做什么了。
其实不知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沈家依然可以照旧。
沈吟幸依旧可以逛街,亦或者在家中研读茶经。
沈吟致依旧可以在宿卓先生那里习武。
沈吟言在国子监中闭门读书不受打扰。
沈夫人可以将这些笑话皆付笑谈,一一化解。
沈居学仕途上有君玉澜护着,自然不会有人真的刁难于他。
沈家经历的不是明里暗里的各种冷嘲热讽罢了,这些,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可是沈夫人病倒了,沈居学也经常在外忙,早出晚归,更加忙碌,沈吟言回家的次数是一次比一次少,甚至沈府已经被皇家的人团团围住。
沈吟致说道:“但是二姐姐有什么道理要一直做这件事情呢?”
因为是一家人?
因为沈吟辰姓沈?
沈吟幸回答不上来。
“姐姐她一直都很厉害,所以我们就一直认为这些事情她可以处理好的,我还在等着姐姐什么时候说没有事情了,我就可以进宫去见她,但是却等到了她离开的消息。就连娘亲都没有想到姐姐会出事,毕竟之前是真的很好很好。”沈吟幸说道。
过去的时候,是真的很好很好。
一切都很好,好到现在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
“没有意义,现在说这些根本没有意义。”沈吟致说道,眉目间阴沉沉。
“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沈吟幸拔高了声音,“这些事情,还是我今日早上从娘亲那里问出来的,家里面瞒的死死的,姐姐已经离开誉京了,已经离开我们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肯告诉我们。“
对,没有人肯告诉他们。
“爹爹和娘亲也不知道?”沈吟致不太相信,甚至想要自己亲自去问沈夫人。
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若是沈居学和沈夫人也并不知情的话,那这算什么,拿沈家当做了什么,岂不是就跟外界所传,沈家平步青云,正是因为沈吟辰深得圣心的缘故?
沈吟幸冷笑道:“何止,怕是这天下都没人知道。”
沈吟致愣了一下,突然那在这个时候想起一件事,他问道:“二姐姐杀的是什么人?”
沈吟幸也愣在了那里。
对啊,姐姐杀的人是谁,姐姐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
被沈吟辰所杀的那几个皇家侍卫,都被君玉澜好好的安抚了,只是袁家和钟家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安抚了。
袁同知对于死了一个女儿不以为意,但是戚子瑶可是要借着这么一场事情,打算大闹一场的。
更何况,袁临容的生身母亲天天跪在戚子瑶的院子门口,长跪不起,戚子瑶除了是想借着这么个由头,还有不想因为袁临容的事情,耽误袁临茵与楚家的联姻。
袁临容是钟恬杀的,钟恬是沈吟辰指使的,可是袁家并不知道沈吟辰指使的事情,一股脑全都扑在了钟家,要求钟家和皇帝给一个说法。
而钟家被沈吟辰带走了一个钟恬,所以钟家是揪着沈家不放,向皇帝要一个说法。
沈居学是任你唇枪舌剑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岿然不动,完全不理会这些人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他只关心户部的事情,只关心朝廷的事情。
“娘亲。”袁临茵被叫到了戚子瑶的跟前。
袁临茵内心惶惶不安。
自从那日在皇宫之中晕倒之后,被送回来,戚子瑶还没有因为宫中发生的事情而来询问她,袁临茵也因为这件事情心中一直惶惶不安。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沈吟辰亲手杀人,也没有看见袁临容被杀的场景,但是后来,听说袁临容被人所杀害,袁临茵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她也能猜出来,后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更况且,现在听芙还是陷在惊慌的困顿之中,逃脱不出,想必是那一日沈吟辰打晕了她,但是没有打晕听芙,所以这个小丫头亲眼见到了那样恐怖的场景。
不过还好,在回袁府的路上,听芙整个人都是呆呆愣愣的,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在袁临茵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了听芙的不对劲。
袁临茵将听芙藏了起来,没有让别人发觉,更没有让戚子瑶发现。
戚子瑶是在专门等着袁临茵过来的,这一次用不到袁临茵反反复复地过来,在戚子瑶的房间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年妈妈很贴心的为袁临茵关上了房门。
“娘亲,是有什么事情吗?”袁临茵问道。
“你婚期将近,能有什么事来找你。”戚子瑶说道。
袁临茵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就好。
那日,当真是丢尽了袁家的脸面。
袁临容的所有行为,一幕又一幕在袁临茵眼前挥之不去,然后她就看到了袁临容死去的样子。
“我是怕容儿的事情,会让你产生不安,那日你也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戚子瑶的眼睛仿佛能够射穿袁临茵的灵魂,看透了她的心思。
还是提到了,袁临茵心中一惊,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那日,我晕倒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袁临茵狠狠的掐着自己大腿处的肉,让自己不再颤抖。
这件事情有关于沈吟辰,她不能和盘托出,尽管今日的回答很有可能惹到戚子瑶不快,让她们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母女之情再一次崩裂,但是她还是不能将沈吟辰说出来。
这可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真正关心她的人了。
这个答案,很显然戚子瑶不是很满意,“茵儿,既然你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从你进宫说起,说一说在宫里面你究竟都遇到了什么人,又是在什么时候晕倒的。”
这是要彻查?
何必?
袁临茵早就想到了这些,但是没有想到,真的要说出这些来,“是,娘亲。”
“那日进宫之后,去了太后的长信宫,太后留了一盏茶,由于太后身体不适,就没有久留,之后又去了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只是皇后娘娘在病重之中,有太医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实在是不便打扰,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只是家中有姊妹留在宫中,我就算是跟二姐姐关系再不好,但终归是一家人。”
“所以就去了含香殿,没想到二姐姐并没有在那里,反而最终是在荷花池旁找到的二姐姐。”
“然后呢,她可否活着?”戚子瑶见到袁临茵沉默了一下,出言问道。
袁临茵在回忆中回过神来,赶忙回答:“自然是活着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一次与二姐姐竟是成了永别。”
戚子瑶的眸色暗沉,袁临茵看不透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只得说下去,“荷花池畔原本是没有什么事的,在那里同二姐姐说了几句话,就见着有人在荷花池的小桥上起了争执,二姐姐非要去凑热闹,没想到在那里丢了性命,若是知道如此,当时定是要拉着她不要她过去。”
这种话,也只不过是说一说。
袁临茵定是不会拉着袁临容的,出头上去找麻烦,她虽然不会参与,但是她更是不会阻挠,袁临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好了,即便是迈向地狱。
“起争执的人是谁?”戚子瑶问道。
戚子瑶自然不会被袁临茵的话给带偏,毕竟她想要知道的就要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就忽视掉。
“是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
袁临茵当时并没有看见桥上的人,只是看到了从桥上走下来的沈吟辰和钟恬。
不过接下来她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真的。
“二姐姐出言激怒了贤妃与德妃两位娘娘,只是贤妃娘娘并没有出手,而是在我身旁,阻止了我插手二姐姐和德妃娘娘之间的争吵,再后来我便见到德妃娘娘手中出现了一把剑,再然后就不知道了,贤妃娘娘将我打晕了,直至在家中醒来,才知道二姐姐不行离世的消息。”这是袁临茵在这几天以来,一遍又一遍思考过后的结果,想了那么多,她甚至都快要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她都要快想不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戚子瑶没有说话。
袁临茵声音沉稳,但是尾音还是带着颤抖,她紧握的手暴露了她现在最真实的情绪。
她不知道戚子瑶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也不知道戚子瑶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但是这个谎言,她已经说出去了,就没有办法收回了。
戚子瑶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开口道:“你在害怕些什么?”
“嗯?!”袁临茵猛地应了一声,挺直了腰板,“不过是回想起来,有些后怕。”
这也没有什么问题。
戚子瑶点点头,算是接受了。
“她得到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她倒霉碰上这样的事情,李姨娘跟了老爷这么些年了,比我跟在老爷的身边都长,她就生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还就这么死了,要谁谁也不甘心。”
戚子瑶怎么会感叹这种事情?
还是说她这样说,不过就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袁临茵心里面转了七八个弯,思量过后开口:“这种事情是上天注定,已经发生就无法挽回,李姨娘与其沉浸在逝去的悲伤之中,不如多关心眼前的人,多照顾好自己。”
戚子瑶话里面的话,袁临茵没敢说,只是浅显的提到了李姨娘,这样说,似乎让戚子瑶很是不高兴。
“娘亲,李姨娘平日里也没做过大错,平日里也算安分,不如就将四姐姐安排在李姨娘身边,还带有一个照料,况且,李姨娘在家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子女了,四姐姐的生母在前几年过世了,这样安排再合适不过。”袁临茵提议道。
再合适不过?
戚子瑶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袁临茵,“你若是这么想的,那便这么办吧。”
戚子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将袁临茵打发走了之后,就懒懒的睡了一个觉。
出来之后,袁临茵无奈的笑了笑,这哪里是什么再合适不过,其实是她无奈之人行无奈之举。
且不论平日里袁临容和袁临菲并不好相处,这件事情在礼法上就于理不合,哪里有将子女过继到妾室那里的,更何况袁临菲本就在戚子瑶的名下,又怎么肯会去李姨娘这里。
不过李姨娘也是可怜。
这一辈子生养了两个孩子,三公子生养到四岁不幸夭折,如今养到大的女儿,都已经入了宫做了皇妃,却落得个这般的下场,她努力了一辈子,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没了儿女傍身的李姨娘,今后在袁府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子,也未可知。
“没了爹爹的欢心,怕是什么都不可以了吧。”袁临茵自言自语道。
想到袁同知,袁临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有时候她在想,这样阴厉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她的父亲,但是她在这个浑身阴寒的人身上,看到过些许的暖意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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