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驻巴黎使馆中,英外交大臣乔治和公使罗伯托·费尔南德斯相视而坐,室内的气氛非常压抑。
从他们的脸色上可以看出来,刚刚结束的欢迎宴会,并不是那么愉快。
拿破仑四世不仅自己缺席了,还在宴会进行中临时通知召开政府政府会议,法国高层集体离场。
实权人物都离开了,最后接待乔治爵士的就只剩下几名外交部工作人员,和一堆挂着空衔的贵族。
最基本的对等接待原则都放弃了,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下马威的问题,完全是对乔治的无视,丝毫没有给大英帝国面子。
外交上被冷遇,这种事情在外交上并不奇怪。英法关系本来就不好,比这更失礼的事情都发生过,令乔治发愁的是任务。
“公使阁下,你长期待在巴黎,对法国政府比较了解。你觉得要说服法国人支持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乔治这次访问巴黎走得很匆忙,在不确定法国想要什么前,他只能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略加思索过后,罗伯托·费尔南德斯:“爵士,法国人的胃口很大,些许利益恐怕是满足不了他们。
如果不是局势特别危急,我建议稳住法国政府就行了,拉拢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事实上,现在法国政府正忙着梳理内部,短时间内法国政府也无力掺合国际事物。”
趁火打劫是国之常情,现在不列颠需要法兰西了,法国政府自然不会客气。
乔治不为所动道:“法国人现在最想要什么?”
在外交活动中,即便是口若悬河,也抵不过利益。
乔治不认为靠忽悠就能说服法国人,现在要拉拢法国政府,就必须要拿出切切实实的利益。
罗伯托·费尔南德斯公使回答道:“法国人的战略目标,几乎没有变过。一直都瞄着欧陆霸权,大革命后收敛了几分,现在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法国的激进团体想向中欧地区扩张,夺取欧陆霸权;资本家想要夺取比利时和莱茵兰地区,解决工业原材料的成本问题。
这些利益诉求,遭到了国内贵族保守派的反对,他们担心进军中欧会引发新的反法战争。
目前手握大权的恰恰就是这些保守派,他们反对在欧陆扩张,主张缓和同欧陆各国间的关系,用开发殖民地的办法,解决国内工业原材料不足的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法国政府非常热闹。拿破仑四世结束阿尔及利亚之行后,回到巴黎第一时间就下令撤换了当地的一批官僚。
为了空出来的官帽子,法国政府内部各大派系争的是你死我活,甚至还有高官直接大打出手。
现在拿破仑四世正忙着平衡各方势力,除非是我们能够拿出法国各个利益集团都无法拒绝的条件,要不然短期内根本就拉拢不了法国人。”
绕是事先知道法国内部局势很复杂,乔治也无法想象法国政府乱到了这个地步。
政治斗争激烈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问缘由。“你支持,我就反对”,反之亦然。
大家都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或许成不了事,但坏对方的事还是足够了。
随便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家都可以吵个没完没了,何况是牵扯重大的国际站队呢?
真要是一个个去做思想工作,乔治毫不怀疑,不等他说服这帮人,自己就要先退休了。
“比利时和德意志联邦都是我们的潜在盟友,支持法国人向中欧扩张,就意味着放弃了这些盟友。
况且,就凭法国人现在的实力,这个时候向中欧扩张,也未必就能成功。
以奥地利的号召力,完全可以组建新的反法联盟。别的国家无法确定,比利时、德意志联邦这些直接受害者,肯定会第一时间靠过去。
无论最后谁取得了胜利,欧洲都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我们就被动了。”
没有办法,支持法国人向中欧扩张,不仅要赔上不列颠国际声誉,也意味着他们要放弃在中欧地区的支点,未来再想要插手欧陆事务就难了。
如果只是这些,也不是不能商量。反正英国人的国际声誉也不咋地,再掉也掉不到哪里去。
关键是丧失后台后,比利时和德意志联邦肯定会拖奥地利下水,最后就变成了法兰西vs以奥地利为首的反法联盟。
英俄互相牵制,法奥战争的胜负,就变得无法控制。
除非是两败俱伤,要不然赢家就是欧陆霸主,并且还是敌视不列颠的欧陆霸主。
罗伯托·费尔南德斯公使点了点头:“当然,维护欧陆势均力敌是我们的国策。
如果不能从战略上入手,那我们就只能从经济上入手,不过后遗症会比较严重。
比如说:单方面废除针对法国人的高额关税。”
听了这个提议,乔治的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岂止是后遗症比较严重,分明就是要人命。
针对法兰西的高额关税,那是对法国人退出自由贸易体系的报复行动。
况且,现在英法相互之间关税也几乎均等。不列颠单方面废除,那就意味着法国商品能够自由进出英国市场;而英国商品要进入法国市场,却要缴纳高额的关税。
这样的条件,乔治要是敢同意,国内的资本家非得生撕了他。
“公使阁下,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要是单方面放弃关税,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嘛?”
罗伯托·费尔南德斯公使点了点头:“当然,那意味着不列颠变成了法国人的经济殖民地。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反对这个时候拉拢法国人的。现在我们手中的筹码太少,法国人的胃口又太大,本身就不可能谈拢。
事实上,我们都清楚,奥地利直接插手中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中间还隔着一个波斯帝国呢。
有没有法国人的牵制,都无关紧要。只要法国人不出问题,就算是什么都不用干,奥地利政府都必须要防一手。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结束军备竞赛,而不是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去浪费时间。”
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让法国人出手牵制住奥地利,谁也不能保证中途会不会擦枪走火,引爆两国之间的战争。
要是连出场费都不给足,怎么能够让法国政府心甘情愿的冒险?
停顿了一会儿后,乔治缓缓说道:“假如是我们和法国人结盟呢?
我们不能支持法国人向中欧扩张,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不能默认法国人向中欧扩张。
反正都要奥地利顶着,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法国人是不会冒然出兵的。
不列颠需要时间,只要拖到我们解决了中亚的问题后,这份盟约最后要不要履行,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中。”
沉思了一会儿功夫后,罗伯托·费尔南德斯慎重的说道:“爵士,这是国内的最终决定么?
要知道,这么干了过后,我们在法兰西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成果,都要毁于一旦。”
亲英派不等于无条件亲英,绝大部分亲英派份子还是会以自己的国家利益为重。
本来前几年的做空法郎,狠狠的得罪了法国人,就导致了法国政府中的亲英派人士数量急剧减少。
现在再来一波,估计未来法国政府中连亲英派这个群体都要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仇恨。
在大多数人眼中,叛徒可是比敌人还要可恶的。亲英派和反英派,实际上也就只有一线之隔。
乔治不为所动道:“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愿意这么极端,但为了不列颠的利益没有办法。
我们的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从现在开始,大使馆要把我们所有的人脉关系都发动起来,促成这次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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