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下了一场大雨,夜里虫鸣甚是喧嚣。
近来大雨频频,被子好久没有晒过了,一股子潮气。
天气潮,被子也潮,沈宜安的腿疼得愈发厉害,一闭眼就钻心一样疼。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茶壶摇晃了两下,却发现已经空了。
隔壁屋子卿羽的呼噜声清晰无比,她白日里累得厉害,沈宜安不忍打搅,就自己拖着那条腿往外走。
她跪在井边,湿漉漉的泥地凉彻入骨,她却顾不得脏和冷,只死命往下探着,想要舀出一瓢水来喝。
三年前,她还是京中人人艳羡的将军之女。
她生得漂亮,家世又好,半个楚国的兵权都握在她父亲的手里。
那时候,就连公主都要让她三分,她就是京中最尊贵的女子。
谁也没想到她会落得如今下场。
三年前她不顾父兄反对,死活要嫁给靖王楚和靖。
初嫁之时,也算是夫妻和睦,只是日子久了,楚和靖便对她不甚在乎。
她怎么忍得下,便和他争吵,感情便愈加不好。
两年前她的父亲死在边关,朝中敌对落井下石,皇上顺水推舟,当年显赫一时的沈家一夜败落。
男子充军,女子为奴,除了她嫁给楚和靖逃出一劫外,只有她哥哥沈宜平逃出京城,再无踪迹。
她没了母家的依仗,京中从前嫉妒她的大家小姐都寻了借口来靖王府,想尽法子凌辱她。
她气不过,与她们厮打,却被楚和靖呵斥,令她下跪道歉。
她怎么肯,楚和靖就令人打断了她的右腿。
直到如今,她走路都是跛的。
自那以后,她便被关在这个院子里,除了卿羽以外,再无人照顾。
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这两年来也学会了缝补衣裳,开荒种地,煮菜做饭。
从前她喝茶都只喝那一年全国只得一斤的雪顶含翠,如今这井里的生水于她而言都是琼浆玉露。
她右腿使不上劲,磨破了膝盖,终于把那桶拽上来一点,舀了半瓢水。
手一松,桶砰地一声掉进了井里,溅了她一脸水。
她喝了两口,撑着身子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顾不得拍,又拖着腿捧着那瓢水往回走。
就在此时,后头忽然有人冷笑一声,“沈宜安,你还没死呢。”
那一刻,如同惊雷炸响在沈宜安耳边。
她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和楚和靖见面。
她缓缓转过头去,月光下楚和靖星眸挺鼻,身材颀长,还是从前如玉模样。
和两年前没什么分别。
两年来她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她曾经想过,如果她还能再见楚和靖,一定要和他同归于尽。
她要杀了他,哪怕以性命为代价。
可她真见着了,却只是看了一眼,又缓缓转过头去,继续拖着腿往前走。
“沈宜安,顾筱菀病重,即将不久于人世。”
沈宜安站定,她说:“与我何干。”
顾筱菀就是两年前,带头欺凌她的那个人。
也是当今丞相的庶女,京城出名的才女。
难不成楚和靖过来,就为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沈宜安还没动,又听得身后楚和靖道:“如果和你无关,你以为本王会来见你?”
他冷笑一声,“太医说了,菀菀的病,需要你的骨髓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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