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和靖才刚离开,就有太监从外头进来,躬身道:“皇上,刚刚靖王让几个太医院的太医去他府上一趟,之前靖王妃也派人递了消息来,说她身子不适,但靖王却好像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楚匡义垂眸,轻声一笑。
看来,楚和靖这是打算故技重施了啊。
他大约是对沈宜安死心了吧。
前段时间,他还为了博顾筱菀一笑,让人削了沈宜安的脚心肉,穿透她的手骨,拖着她走出了什么步步生莲。
如此残忍的手段,怕是他也自愧不如。
现如今他作出这般样子的,大约也是和从前一样,越是爱谁,就越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去告诉顾筱菀,还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不管楚和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朕,另外,让她想办法给楚和靖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
楚和靖现在还不能死,但是他若是一直活着,楚匡义也放不下心。
在经历了那一天的乱象以后,整个京城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的平和生活。
只不过这个年,谁都没有过好。
大年初三那天,楚匡义正式下令,重查当年沈家一案。
在有意的安排之下,并没有费多少时间,沈家的案子就被翻了过来,已经死了的顾卫国又背了一桩骂名。
初七那天,楚匡义下旨,封仇牧起为青海王,重新修缮沈家宅院,作为青海王在京城里的住处。
青海路途遥远,沈宜安如今身上有伤,不宜长途跋涉,而且青海那边苦寒,如今这个时节,她也实在不宜过去。
不过,此生能再住进沈家,倒是沈宜安没有想过的。
虽然脚上有伤,但她还是忍着疼痛,自己跨进了大门。
一时间时光倒流,记忆夹在风里,扑了她一头一脸。
这一草一木,全部都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家,她曾在这里和沈宜平一起读书,和卿羽打闹,还曾经背着父亲,偷偷溜出府去玩。
“哥哥……”沈宜安一转身,直接扑进了仇牧起怀里,顿时痛哭出声。
仇牧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安,回家了。”
他让她重新坐在木椅上,推着她慢慢往前走。
从前人声鼎沸的沈家,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可是,这还是他们的家。
回家了。
沈宜安住的还是自己从前的院子,就连卿羽进门的时候,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哭了一会儿。
好在,一切都好了起来。
沈宜安扶着墙,自己站了起来,慢吞吞往前走。
她都快要不记得屋中的陈设了,可是如今再见到,却又觉得,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她多么希望,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个沈宜安,背后有父亲和哥哥保护,永远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宜安。
思念至此,她微微垂眸,骤然落泪。
她抬手去擦拭,却觉得这桌子上的匣子有几分眼生。
桌子上,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匣子,倒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她将其中一个打开,是她小的时候很喜欢玩的小机弩,不过后来京城里就没再见这东西了,现在的小孩子也没人玩了。
她一愣,打开来摆弄了两下,放在一旁,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匣子。
这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山楂糖,酸酸甜甜的,含在嘴里半天都不化,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吃桂花糖,她也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个了。
她捏了一颗放在嘴里,骤然鼻子一酸。
再打开一个匣子,又是一根明晃晃的金簪,家中女儿及笄,行及笄礼的时候,都是要戴上这么一根金簪的。
她的那根,在靖王府颠沛流离的生活里,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喜欢吗?”
听到声响,沈宜安瞬间转过头去。
却见燕婴斜靠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扬着桃花眼笑,眉目之间尽是化不开的宠溺。
沈宜安一愣,手上力气一松,差点跌在地上。
像是一阵风卷着缤纷落英刮过,下一秒,她就稳稳落在了燕婴的怀里。
他拉过一把凳子坐下,随手将沈宜安拽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这些,都是我搜集来的,你小的时候大约会喜欢的东西,我一样一样问过,仇牧起不耐烦,还派人将我打了出去,但是我说了,他若不清楚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能让他睡个安生觉,”燕婴笑,将那匣子一个一个打开,“安安,这都是我曾错过你的岁月,如今我补给你,往后我错过你的那些温柔,也都会一一补给你。”
沈宜安抿唇,并未开口。
门口的燕十七悄悄伸出一只胳膊来,将卿羽给拖了出去。
燕婴很好,沈宜安想,纵然之前是带着目的接近,可是后面,他也的确是对她真心以待。
但是如今,面对感情的时候,她却只是害怕。
她不光害怕会再一次遭受伤害,更害怕的是,经历过伤害的她,再也没办法好好去爱一个人。
她怕自己没办法完完全全付出真心,像是从前一样,轰轰烈烈爱一个人。
“安安,我喜欢你。”燕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
他言语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的耳垂处,话语入耳,顺着血液流淌全身,尽是暖暖的。
沈宜安身上的清冽梅香叫燕婴心旷神怡,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就这样抱她一辈子。
可是沈宜安却只是别过头去,她说,“燕婴,谢谢你。”
燕婴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为了不叫沈宜安感受到压力,特意没有用“爱”这个字眼,只用了喜欢。
可是,却还是只能换来她一声谢谢。
转瞬,他就又扬起一脸的笑,“安安,我等你。”
还不等沈宜安回答,他就飞快在她耳垂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得逞地笑,“好啦,过几日仇牧起就要宴请宾客来庆祝他做上青海王了,我给你买了好多漂亮衣服和脂粉,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抢了他的风头去,哼哼,就做个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做了这么多年世子呢,我骄傲了吗?”
沈宜安亦是一笑,轻轻点头。
只要不谈论感情,她和燕婴相处,总是觉得轻松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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