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得想个法子,叫王爷跌个不大不小的跟头,他既要知道您的好,也不能太影响了王爷的地位,反而伤到了王妃您自己。”
顾惜月听着,只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但要怎么把控这个度,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顾筱菀倾身,与顾惜月耳边低声道:“王妃忘了,王爷在后宫里头,可还有个母妃呢。”
顾惜月猛地睁圆了眼睛,犹如醍醐灌顶。
“此事若能成,我保证让程大人给你扶正。”
顾筱菀抿唇一笑,“妾身只希望那沈宜安过得不好的,但王妃万万不能暴露妾身的身份,这样往后,妾身才好在暗中继续帮助王妃。”
顾惜月赶紧点头。
顾筱菀并未让顾惜月相送,自己独自带着人往外走。
快走出那花园的时候,顾筱菀忽然低声对旁边的丫鬟道:“你想法子暗中帮一帮那顾倾城。”
丫鬟赶紧点头。
顾惜月站在后头,并未听到顾筱菀刚刚说了什么,还是满眼的关系。
她在心里将顾筱菀的提议仔细思索了一番。
按理来说,她回门省亲,吃完午饭也就该回去了,但她却硬生生在顾府呆了一整天,顾定国晚上回来用饭的时候,还见她坐在桌边。
他当即便蹙起眉头来。
“父亲,前几日种种,皆是女儿的不是,但女儿也是为了咱们顾府的名声着想,无论如何,还请父亲不要动怒才是,”顾惜月盈盈起身行礼,“就算是女儿嫁出去了,但和父亲却还是同心的,只有顾府昌盛,女儿才能在宣王府站稳脚跟,而宣王与女儿同心,对父亲的仕途也是有利的。”
顾定国从前偏宠顾倾城,也是将顾倾城惯成了无法无天的样子,脾气甚是急躁火爆。
眼下顾惜月这样服软,倒是他所不熟悉的,看着那张和顾倾城有七八分像的脸,顾定国心中虽还有几分气,但也大多都转化成了心疼。
“好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帮你想办法的,”顾定国微一沉吟,又道,“你们刚刚完婚,按理来说,也是要进宫给皇上和璇妃请安的,为父会帮你和皇上说一说,叫宣王解了你的禁足,但是你要知道,为父不可能帮你一辈子,这一次出来以后,你可得自己上点心。”
顾惜月赶紧点头。
顾定国此举,正中她下怀。
要进宫请安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秦扶桑这里。
常乐公公来传旨,说是秦岐想要在明日早朝之后见一见他和宣王妃。
“你以为如何?”秦扶桑坐在沈宜安对面,轻声道。
如今,他与沈宜安的关系算是突飞猛进,如若之前他们俩还在心中纠结对方到底算不算自己的朋友的话,那么现在,他们都可以笃定,对方就是自己的盟友。
秦扶桑不知沈宜安除却这盟友以外,还有没有点什么别的心思,总归他是有的。
只是他如今这样子,也不配说喜欢二字,只藏在心里也就是了。
来日若当真能功成名就……
秦扶桑想,大约也不需要功成名就,只是自己这条命再不会被别人轻易决定生死荣辱,也能护得住沈宜安一世平安,便好了。
“进宫请安也是正常的,但按着规矩,大约都是在省亲以后,三天内自行安排时间,皇上下旨召你……”
沈宜安微微拧眉,思索片刻,抿了嘴角,好半天才道:“说来也奇怪,皇上这样召你,肯定是事出有因,但我总觉得,他像是在提醒你一般。”
“这么做,未免太刻意了……”
秦扶桑也微微颔首。
烛光摇晃,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密密的倒影,面容明暗交错,模糊了他的神情。
“沈宜安,你觉得我这个父皇,待我如何?”
如今朝中不少人都说,秦扶桑取代秦之亥,成了秦岐心中最宠爱的儿子。
而今日,秦岐又特意提前给秦扶桑做了警告。
落在旁人眼里,这秦岐,大约也算是个不错的父皇。
身在皇家,有一点关怀便算是不错了,父子情谊再深厚,也深厚不到哪里去。
这世上没几个皇帝能像楚匡义一般,疯狂到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孩子,将养了十几年的太子送上黄泉路。
可沈宜安还是觉得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但是当着一个自幼便被送离父母身边、母亲还想杀了他的人说你父亲好像也不爱你,未免太过于残忍。
沈宜安思来想去,也只道:“不管怎么样,你明日还是小心为好。”
秦扶桑轻声一笑,显然是已经懂了沈宜安的意思。
“那明日,你便跟我一起进宫吧。”
“啊?”沈宜安骤然挑眉,面带不解。
若此生能执手,过四季踏千秋,并肩而行万里共筹谋。
秦扶桑想,他希望那个人,可以是沈宜安。
他脑子里转过了几个念头。
他想说,既然要做戏,还是要做全套才好,叫旁人都看到我对你的宠爱,也好更相信一点。
又或者,可以说,我信不过宫中那些人,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一点。
秦扶桑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秦之亥爱楚沉瑜,轰轰烈烈到整个天下都知道,城门口斩秦蒙,风风光光迎楚沉瑜入府,为其屠了百叶城,一夜全空,鲜血流淌成十里红毯,迎其做了胡王妃。
秦之亥闲暇时分也去过茶楼听人说书,这一段,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子深夜春梦。
而他呢,连喜欢二字都难以宣之于口。
他还没想好如何劝沈宜安,谁料沈宜安只是想了一下,便轻轻点头,“也好。”
上回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其实沈宜安也心有余悸。
再者说,她身上还带着之前捡到的那个荷包,若是能遇见那个小姑娘,还给她也好。
“如此,”秦扶桑轻浅应道,“也好,我明日来接你。”
秦扶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日便没有在沈宜安这里睡下,打算去书房再看一会儿东西。
沈宜安送他到门口,秦扶桑一个没站稳,差点被门槛绊住摔出去,幸得沈宜安扶了他一把。
“天黑,没看清楚路。”秦扶桑心平气和道。
沈宜安也没多想,只是送了他出去,阖了门回身一看,屋中灯火通明。
秦扶桑加急脚步匆匆往回走,晚风从他侧脸拂过,吹起几分碎发,可见星点红晕。
他方才,也是太欢喜了。
然秦扶桑欢喜,顾惜月却是不欢喜的。
第二日,她特意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衫,早早等在了马车前头。
她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容,镜中摇曳,与先前的咸阳第一美人儿顾倾城,也有九分相似。
阳光璀璨,照耀在她一头的珠玉钗环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然当那二人并肩过来的时候,顾惜月却骤然觉得自己黯然失色。
沈宜安只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衣裳,没有逾矩,也没有失了礼数,发上更是只戴了一根粉晶银绞丝的钗子,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反倒更显得她肤白如玉,半点都没有被衣裳首饰的光芒盖过去。
反观她,倒像是个暴发户一般,生怕人看不出来她的身份地位。
顾惜月抬起下巴,拧眉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辆马车王妃坐就可以了,本王和沈宜安去另外一辆。”
秦扶桑面容不变分毫,仿佛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旁边的红桃都抖了两下,似乎是感知到了顾惜月的怒火。
咯吱两声响,顾惜月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想拔下发上金簪,狠狠划花沈宜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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