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薇薇前去边关这件事,并没有瞒住太多人。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本来该是瞒着人的,但是文薇薇为了让事情闹大,到时候让郑如秩认也要认,不认也要认,所以故意安排人在自己走后三天,就将这件事传扬了个满城风雨。
一夜之间,何意悦的嘴角就起了一个大泡。
她原本是想拖到郑如秩回来,再解决二人之间的事情的,没想到文薇薇倒是先她一步,去了边关。
如今,她柔弱比不得文薇薇,连勇敢也比不得文薇薇了。
一个闺阁女子,不知道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跨越万水千山,去那样烽火狼烟的地方,寻找一个男人。
文薇薇这样的情谊,只怕一般的男人,都很难承受得住。
何意悦想,她的爱情,还没有来得及发芽,就要枯萎了。
为什么从前,她就没有发觉自己是喜欢铁子的呢?
如今郑如秩要是真的和文薇薇在一起了,她是决计做不出抢人这种事情的。
何意悦忽然觉得,这后宫就像是一个牢笼,将她牢牢困住。
而就算是她离开了,外面,也还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她逃脱不了。
何意悦现在根本不敢闭眼睛,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着过了。
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金戈铁马的疆场,出现郑如秩在战马上,勇猛杀敌的场景。
不同的是,从前这种时候,都是她和郑如秩并肩作战,有时候,他帮她挑开敌人的长枪,有时候,她替他扫下周边敌人的头颅。
但是现下,她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敌人的刀光剑影在郑如秩的面上闪烁,那些锋利的刀尖,马上就要割开他的喉管。
就在这个时候,文薇薇忽然闯到战场里,伸开双臂,挡在郑如秩的面前。
风卷起她的长发,她柔弱的面上,是一脸的决绝。
然后她会被郑如秩给抱在怀里,带到马上,然后带着她一路狂奔。
他们一起策马跑过万里冰封的雪山,跑过一望无际的草原,跑过烟雨氤氲的江南。
从前她和郑如秩去过没去过的地方,他都会和文薇薇再去一次。
从前她和郑如秩做过没做过的事情,他都会和文薇薇去做。
从此没有铁子,只有文薇薇的夫君。
何意悦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摸出一壶酒来,偷偷爬到了房顶上去。
惟愿长醉不愿醒,与君共赴少年时。
一转眼,文薇薇就离开京城六七天了。
何意悦联系不上何温远和郑如秩,也不知道如今前线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楚国的大军,已经距离临泗越来越近了。
李成利要求了好几次李子宁出城,但是李子宁都只做不知道,根本不见他的面,接到了他的信,也只当是没看到。
李成利气得在宫里骂娘,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拿李子宁没什么办法。
他大约也能猜到李子宁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说李子宁荒淫无道,蓄养面首,丢尽了宁侯府和皇室的脸,也让宁侯在九泉之下难能安眠。
可是李成利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是一直对宁侯情根深种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保住这个宁侯府。
可是她最多也就只能保到她这里了,等她身故之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继续保得住宁侯府。
林玉娥希望祁封能继承宁侯府,简直是异想天开。
李成利早就看宁侯府不顺眼了。
若不是宁侯早亡,宁侯府注定后继无人,只怕李成利早就和宁侯府、和自己的亲妹妹翻脸了。
但是李子宁爱宁侯。
她不希望宁侯府就断在这一脉。
如今她不是不想帮李成利,她在拿捏李成利。
他们二人都在等,等谁先按捺不住。
李子宁的条件就是要继续让宁侯府存在下去,而李成利的筹码则是,宁侯一生为国为民,李子宁不忍心真的见临泗生灵涂炭。
于是二人便陷入了僵持之中。
前线的战报来得越来越快,楚军也距离临泗越来越近。
就在李成利马上就要扛不住的时候,李兴民忽然请求入宫。
李成利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也并非一事无成的。
其实在他的下一代之中,李兴民已经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的了。
况且如今他还是太子,如果能代替自己御驾亲征的话,也一定会极大地鼓舞士气。
李成利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李兴民战死疆场,那自己就是一箭双雕。
既可以更换太子而不背负骂名,又可以解决这次的事情。
李成利心中大喜,赶紧让人把李兴民给迎了进来。
李兴民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李成利想,李兴民此举,肯定是要来和自己谈论上前线的事情了。
朝中武将,还是有好几个和李兴民交好的。
可是等到李兴民拔出腰间的长刀,而周围的侍卫也对他拔刀相向的时候,李成利就不这么想了。
他差点腿一软,直接倒在后面。
好在他勉力维持住了自己为君多年的尊严。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成利横眉立目道。
他之所以称呼他太子而不是他的名字,也是希望李兴民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太子逼宫,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别的皇子逼宫还可以推脱太子选拔不公,将责任都推到太子的身上,甚至如果皇帝失败,直接和自己的儿子和解,换个太子也就是了。
但是太子逼宫,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嫌弃自己的爹活得时间太长了,耽误了他登基。
“太子?”李成利冷笑了一声,“父皇何必这样客气,我这个太子之位还能坐几天,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你不要胡说八道!”李成利死死盯着拿到朝自己越走越近的李兴民,色厉内荏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朕的嫡子,也是南唐的太子,你不要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如今国家危难之际,要紧的就是我们父子一心。”
“父子一心?”李兴民笑道,“好啊,儿臣也想和父皇父子一心,但是如今,有个女人挡在了儿臣和父皇中间,儿臣忽然一时间,就看不清父皇的心了呢。”
李兴民放缓了语气,看起来像是一条咝咝吐着信子的毒蛇。
“母妃行为有何不端。父皇竟然能不顾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妻情谊,将她囚禁,无异于打入冷宫?”
李兴民先替孙昭容伸冤,一方面将来可以被人说自己孝顺,一方面也是让自己师出有名。
“她残害皇嗣,这个罪名还不够吗!”
“谁知道姚妃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皇嗣!”李兴民先吼了一声,又缓缓道,“事关万世江山,姚妃这孩子来的蹊跷,父皇不能不看重。”
李成利骤然拧眉,“你什么意思?”
“儿臣的意思父皇应该很清楚才是,杀掉姚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肃清宫闱,清除乱象,然后,儿臣和父皇还是父子一心,至于楚国之患,完全不需要在意。”
李兴民咧嘴一笑。
“你在威胁朕!”
“如果父皇觉得是的话,那就是吧。”
李兴民与李成利互相对视,二人的眸子里,都满是怒火。
李成利知道,李兴民如今乃是孤注一掷,轻易不肯退让的。
“只要你肯收手,朕可以当什么都没有……”
“父皇不必说这些没人相信的冠冕堂皇的话了,”李性命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成利,“如果想要什么都没发生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了,父皇下不了手,我可以帮忙。”
“来人啊,去姚妃宫里,杀了那个妖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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