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声音从他耳旁刮过去,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静默,整个世界都恢复沉寂。
燕十七亦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切。
就在那长刀马上就要扎到沈宜安身上的时候,却忽然有人从一旁蹿了过来,一脚就朝楚匡义踹了过去。
楚匡义被他踹了一个趔趄,他则顺势抓住沈宜安的手,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沈宜安看不清东西,只趴在那人肩膀上,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
楚和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和沈宜安这样亲近过了。
楚匡义瞪圆了眼睛,下面的百姓和大臣们也是目瞪口呆。
靖王一向对皇上还算是尊敬,今日这是怎么了?
下头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上头的定然就是沈宜安无疑了,她从前不就是靖王妃吗?靖王这大约是不忍见皇上杀了自己的王妃,所以才出手的吧。”
“你懂个屁,”这人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啐道,“当年沈宜安的确是靖王妃,可是没过多久,不就被取而代之了吗?那靖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可是顾筱菀,这人要真是沈宜安的话,估计靖王爷巴不得她死了呢。”
纵然下头的声音很轻,可是这些话,还是落到了楚和靖的耳朵里。
他的心口骤然一疼。
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当年做的事情。
他偏宠顾筱菀,苛待沈宜安。
种种事情,连这些个百姓都记得清清楚楚,又怎么能奢望沈宜安忘掉?
“楚和靖,你疯了!”楚匡义紧紧抱住念晴帝姬,对着他吼道。
楚和靖只将沈宜安按进自己怀里,对着下头的百姓高声道:“本王乃是靖王,而她,也是本王的王妃……”
顿了顿,楚和靖又改口道:“是本王从前的王妃,沈宜安,本王可以为她做证,她刚刚字字句句,皆是实言,一切都是我楚国皇族对不起沈家,也是本王对不起她,今日,本王说出实情,便算是给沈家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
当年楚国国力雄厚,楚匡义更是手握重兵,楚和靖完全没有办法和他抗衡。
沈家选择了偏帮齐家,惹了楚匡义不悦,想要先除之而后快。
楚和靖非但没有帮忙,反而和顾家一起,选择了落井下石。
那时候他想,左右沈家是抗争不过楚匡义的,与其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倒不如他护住沈宜安,好歹能多活下来一个人。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当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该去帮着沈家。
毕竟最开始,也是楚国皇族先对不起齐家。
一旦成功,他和沈宜安,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他们早就有了孩子,夫妻和睦,会让京城里人人艳羡,更不会有秦扶桑和燕婴什么事。
哪怕是失败,能和她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楚和靖骤然红了眼眶,无视下头楚匡义的声音,只是沉声道:“沈家乃是百年英烈,而楚国皇族却做了亏心事,活该遗臭万年。”
下头的百姓们开始骚乱起来,有一部分官员都开始窃窃私语。
楚和靖抱着沈宜安从上头下来,楚匡义愤怒地冲上前来,几乎要将他吃掉。
如若没有侍卫拦着,只怕那一刻,楚和靖就已经横尸当场了。
“楚和靖,你很好……”楚匡义咬牙,他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楚和靖看得清楚他眸子里闪烁着的杀意。
“皇上也很好。”楚和靖轻描淡写开口。
他知道,楚匡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是现如今的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无能的靖王爷了。
楚匡义若是真的有办法轻易就动得了他的话,也不会在这里放狠话了。
在争斗中,越是龇牙咧嘴看起来很凶恶的人,越是心中忐忑发虚的人。
沈宜安轻轻动了一下,想要从楚和靖的身上跳下来。
燕婴也已经跑了过来。
楚和靖放下了沈宜安,就在她要走的时候,楚和靖却忽然揽了她的腰一下。
沈宜安一个没站稳,又跌回了楚和靖的怀里。
他的下巴压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沈宜安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沈宜安,对不起。”
这是一句迟来了许多年的对不起。
沈宜安没说什么。
于万人注视之下,于楚匡义怒斥之中,楚和靖轻轻抱住了她。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太阳融化,江河倒流,万物生死交替,回归大地。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
沈宜安,如若时光可以倒流。
楚和靖好像只是轻轻抱了沈宜安一下,但是那一瞬间,却又仿佛很漫长。
他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想起他和沈宜安的初遇,想起沈宜安喜欢他的那些年,想起他装作无动于衷,却是心花怒放的那些日子,想起大婚那一天,想起后来孩子死在他的手下,沈宜安对他怒目而视的场景。
沈宜安,惟愿有来生。
楚和靖松了手。
他看见燕婴逆着光过来,上扬着的桃花眼里全部都是对沈宜安的担忧。
楚和靖不忍再看。
可是就在这时候,燕婴却和楚匡义一起发出了一声尖叫。
“安安!”
“念晴!”
楚和靖也被吓了一跳。
燕婴将沈宜安的手抓住,不让她继续挠自己的脸。
沈宜安的脸上,此刻已经是沟壑纵横,伤痕累累。
她的脸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通红无比。
而楚念晴那边,也是一样。
楚匡义看着楚念晴原本细嫩的小脸变成这样可怕的样子,当即就十分心疼,恨不能杀了沈宜安。
“叫什么!”燕婴骤然转过头去,往常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此刻却如同匕首一般,满满都是寒光,“要是安安有什么事情,我要了你和你女儿的命!”
燕婴虽然为人放浪恣睢,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半开玩笑的,从未有过这样直接威胁一国之君的时候。
“若不是她使坏!念晴怎么会这样!”
“你自己养了个什么样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燕婴抱起沈宜安,转身便走。
楚和靖心头焦急难安,但是燕婴带着沈宜安离开,他却还要在这里稳定局势。
“父皇,晴儿疼……”楚念晴哭个不停,抓着楚匡义的衣袖手脚扑腾着。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自己的脸淌下去,眼泪沾了脸上的药粉,带到脖子上的时候,连带着脖子上的皮肤也开始翻起来,仿佛被割开了口子,又烫熟了一般。
楚念晴只觉得又疼又痒。
这个药粉,还是一个宫女给她的。
她一向脾气暴躁,身边的人也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只有这个宫女,在她身边已经伺候了好几个月了,却还是好好的。
这宫女可没少给她出主意,楚念晴在她的帮助下,更是迫害了宫里不少人。
这一次的主意,也是她给楚念晴出的。
这宫女还有一个在太医院当班的相好,这药粉,也是那相好从太医院里偷出来的。
楚念晴本来是想着,她只是一个小孩子,沈宜安不会对她有多少防备,就算是有,她掏出匕首来的时候,沈宜安发现了,给她夺了下去,又怎么会想到,她还有后手?
只是楚念晴也没想到,她害人终害己,不光是把药粉扬到了沈宜安身上,还有不少落到了自己脸上。
“念晴乖,没事的,父皇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治好,给你出气的,念晴乖哈……”
看着楚念晴这样痛苦的样子,楚匡义只觉得心如刀割。
楚和靖却在一旁清清冷冷道:“皇兄还是好好查查这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吧,从前晴贵妃年近三十,但凡是有楚念晴三岁心机的一半,大约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