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来,他们已死了。
林子敬注视着剑下几具尸体,生不起一丝的怜悯,他一向杀伐果断,从不手软。只是他们的死亡,不由得勾起了他对另一个人生前的记忆。
印象中,那个人是一个名叫武成的中年男子,他一向赏罚分明,与人为善。这样的人几乎不会同任何人结下仇恨。但他这最近几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平时是孤家寡人,现在身边却多了七个保护他身家性命的人,均是武林上有头有脸的角色。
武成认为刺客不敢杀他,他有实力来支撑他的自信。
可是他并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一个优秀的刺客靠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蛰伏千日的耐心。
中秋节那天的上午,林子敬混进了前来为武成父亲贺寿的队伍,他保持着低调行事的风格----事实上,这一个多月他都是这样做的;他也懂得把握时机,有一次他距离武成只有三步之遥,但他没有迫不及待地行动,那一剑没有把握,他是断不会刺出去的。
他跟着这批队伍进入了宅院,没人去问他的来历,他很擅长伪装,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迟钝的家伙,在他打开武成给客人们准备的甜点时,他注意到那七个高手齐齐的去了另一处迎接来宾,而武成则背对他进了屋里,在极快的时间里他迅速丢掉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向武成;武成没想到的是,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竟然也会有百密一疏,他和众人只看到一个速度极快的影子,头还没有转过一半,一道寒芒便射入眼前,他感到鲜红色的血在颈部喷薄而出。
一霎那,倒地声,惊呼声,抽刃声并起,七个高手刚刚反应过来,林子敬就已飞出围墙之外。
这时他的那声叹息刚刚落地:“可惜。”------他平生最爱的就是甜品。
逃出这个宅院并不困难,他只用了学成的一半,就已足够从七人的截杀中逃出生天;只是他的模样却在院子外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的真切-----遮挡面部的黑纱落了,他准备送她上路,却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头痛叨扰,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七高手的声音,他不敢耽误,定睛看了一眼她的长相,飞身离去。
他逃了不知多久,足足三天三夜他没有合眼,也没有乘车,靠着双脚奔回了平安城,那是他居住的地方。他兜兜转转绕了两天,还是回到了这里;他明白这是一次很严重的失误:一个刺客被人看到了脸,还有什么脸面回来复命。但是,他无处可去。
他不知道怎么去回复,这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见了师父后他沉默不语。师父住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和酒糟混合的味道,而头痛又一阵刺激了他的恶心,他俯下身子干呕了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师父,我被人看到……”
“师兄,那女孩我已经解决了。”他听见师弟叶皓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扔到他的面前。
叶皓道:“师兄,你要是没有把握,随时可以找我帮你殿后。”
林子敬晓得这话的含义,但他一向是独自行动,师父为什么要派人跟着自己,莫非他已经失去了信任?
“你不要想太多,呆瓜,你师弟是自愿跟着你的。”倚在床榻的老人笑嘻嘻的说着,喝干了葫芦里的酒,抹抹嘴又道:“这叫真情流露。”
呆瓜这个称号,是师父很早的时候取的。
十三年前,师父林茂盛收留了流浪街头的他,那时他仿佛什么都记不清,教他做什么也不懂,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语。林茂盛便有些气地对他道:“呆瓜!”
这名号就叫了两三年。直到有一天他做噩梦,不停地唤着一个名字:“子敬,子敬。”子敬是谁,他却不清楚。林茂盛便道:“对这名字念念不忘,想必是上天赐下的,从此你便叫子敬吧。”
他随了师父的姓,师父也的确将他视为己出。林子敬不知道的是,那是师父罕有的柔情。
江湖里的林茂盛,是个怎样的人?
林茂盛在外人眼里没有名头,刺客也不该有名头。他年轻时学剑,还颇有一番建树。他本该有所作为,意气风发之年,父亲却被母亲联合二叔毒杀。林家的宗主之位转到了二叔手里,而传出来的话是父亲久病而死,他岂不心知肚明。他没有选择用多么温柔地手段解决这件事,那不是他的风格。一个晚上,他杀死了十四位家族的长老,即使是有心帮助他的那位,也毫不手软,给了个痛快的一剑封喉。杀他母亲和二叔时,每人足足刺了17剑,他晓得哪里是捅下去不会死也不会好受的地方,最后的收场,他一把火烧掉了居住20多年的大宅院,把自己的衣服玉佩和一个管家换了一下,将他脸部戳烂,丢进了熊熊大火。
他离开,转身,听着大火燃烧,人群呼号,竟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快感-----或许他天生就该杀人。尽管在每个知晓林家事情的人眼里,林茂盛已经死掉了。但到了这份上,他早已不在意人们是否会将他淡忘。
短短十年里,他有了一个称号:剑阎罗。剑阎罗手下的亡魂成百上千,却没有多少被杀的人知晓他真实的身份,旁人看来,他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一个挑夫罢了。在他40岁这年,他突然决定洗手不再做刺客,用积蓄开了间酒楼。然而江湖上少了一位顶级的杀人高手,就势必要有一个人来顶替他的位置,所以他把目光停留在了45岁这年收留的林子敬身上,他希望这个木讷的少年会继承他的名号。
一开始他认为这个孩子呆呆傻傻,怕是继承不了他的武艺。但是后来,他才发现这个少年非凡的学习能力。少年沉得住气,擅用伪装,让林茂盛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于是他倾囊相授,少年也展现出他傲人的天赋,18岁那年,他就杀死了近一百号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
林子敬不喜欢杀人,他只知道让自己的剑尖有血,就能在茶馆和赌坊里休息很多天,吃很多的甜饼。他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是闻到血腥的气味总是教他头痛恶心。他开始了彷徨,彷徨于这样的生活之间。
“人总是会有这样的几天的。”林茂盛像是看清了什么,又欲说还休,最后嘟嘟囔囔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子敬,最近你不需要做这个了,在酒楼里干干杂役,休息几个月吧。或者----”他又定睛看了看林子敬,
“你也可以后半辈子都不用杀人了。”
林子敬回到房间,躺在床榻上。抚摸着那把伴随他出生入死的伙伴,他发出一声叹息-----一个十九岁的人是不该这般惆怅的,他同龄的人却只会有些迷茫。他甚至迷茫到不知道什么叫迷茫。过些日子,他会以师傅亲戚的名头到泰阳的一个酒馆做堂倌,或许先暂停杀人这档子事,能帮他好好的去反省自己。
他合上疲惫的双眼睡熟了。在他刚离开武成的大院不久 ,惊魂未定的宾客们还在小声讨论着主人的死亡,一旁是抱着儿子尸首痛哭的武成父亲,前来贺寿的一人迟迟赶来,得知武成的死讯后,力量集中在他的双拳上,手背青筋条条爆出,欲攥碎拳骨。他是吴瀚海,是武成的义父,也是江湖里极有名望的吴家宗主。道上的人称他仗义疏财,他也从不轻易同任何人结仇,看着义子冰冷的尸体,他内心汹涌着无穷的委屈和愤怒。
七高手回来了,他们脸色发灰,很明显一无所获;吴瀚海揪住了领头的老大,眼中的火似要将他焚烧殆尽,身边跟随着一个戴斗笠的人向前拦住了吴瀚海粗壮的手臂,他对宗主私语了几句,吴瀚海才撒开了那个人,他冷冷地看着老大道:
“去找那个人,然后把刺客解决掉。”
吴家的人清楚,吴瀚海说解决掉,那就是把人活着带到他面前。
老大柳鼎不敢怠慢,吩咐手下人收拾行李,明天一早便赶往泰阳。去找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一个云游四海的智者:郭遇朋。
有人说他晓得国家内外的大事,也知晓平民家里的小事,这话显然是有些夸张,但是人们确信一点:任何人的烦恼,疑虑,在和他攀谈之后便会烟消云散;可他这人的行踪不定,想见到他难如登天,何处去寻?
吴瀚海没有设置期限,但是如此愤怒的他却没有要求杀死那个刺客,这件事令众人不解。或许杀死并不足以平息他的心火,又可能他欣赏那刺客的技艺精巧,想据为己有,但这些都不重要,找不到刺客,七人的头颅就要悬在武成的坟前祭奠了。
柳鼎急匆匆地赶回家中整理行李,他妻子看着他死气沉沉的脸,担忧地道:“你这是要去哪?”
柳鼎不答话,整理好东西便踏出门外,准备和其余六人集合。他们七兄弟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个地方:泰阳。
那是郭遇朋的故居,他最好的朋友就住在那里。
这日夜晚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在街道上铺满了丝状的银白,在一条去往泰阳的小桥两边,水花溅起圈圈波纹,莲叶也被击打出一串的彭彭声,泰阳城的名字阳刚,性子却温润如玉,它是多雨又美丽的城市。不少文人前来泰阳,为的是欣赏春雨缠绵,也为能见到和雨水一般柔弱娇美的南方女子。太祖收复泰阳前正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作战,敌方的将军在雨中患了风寒而逝,这一仗便奠定了胜势,得胜归来的那天,少有的晴朗,太祖看着天上火红闪耀的太阳,心情大好,泰阳城就此得名。
下雨天,茶馆的生意是较为火爆的,除了避雨的行人会进来喝杯茶等雨势渐小,还会有不少常年坐在茶馆里的常客,他们是在附近拉客的车夫,没有生意了就坐在这里,等着路过的旅人吆喝一声:“师傅,去泰阳。”
他们平日里会聊天气,聊生意,虽是同行却不会因为一桩生意而互相争抢,但有时,他们也会因为对同一个女人的评价而争论不休。
今天上午一个通身黑衣的女孩顶着雨走了进来,她身型姣好,于是有人猜测她的容貌一定绝美,才用那副面具遮掩着,给人留下一种朦胧的美感;那女子待了半晌,别人问她搭话也全然不睬,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做,偶尔抬头看看外面的雨。
泰阳的商户们为了避雨早早的收起了摊子,在雨中沙沙行走的除了牵着骏马车的商队,还有一个青年在同行,他背着沉重的行囊,谁也不清楚他去泰阳的原因,商户队长见他人单薄的很,便决定捎他一程。
“小兄弟,你也去泰阳吗?”队长这样问他,青年沉默着点点头,他看起来不爱和人交谈。
“上车吧,我们捎你一程。”
青年坐上了车,转眼便后悔了,车上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的健谈汉子,见了车上多了一个陌生人,热情的话儿快要将他淹没,这些人几乎要把他问到晕倒,他的真实身份不可暴露。
于是在深夜,在距离主城十几里的酒肆里,他给商队队长留下字条和一些碎银子,便悄悄离开。他特意挑了条人烟稀少的小径,匆匆赶往泰阳。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可以看到那座小桥,小桥后面就是泰阳城的侧城门。他远远望见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他拄着拐杖缓缓走着,由于下雨,整座桥都盖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同那人擦肩而过时,这份压迫感愈发强大,仿佛就要将他压倒在地。少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感到那人的眼睛很锐利,像一把小刀,要把他整个剖开细看,
“你,是来杀人的么。”
那声音听上去苍老棉弱,却惊的他寒毛直立。
他摸了摸衣袋,那封湿了一角的介绍信还在。那是林茂盛为他写的。他心中暗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什么意思啊伯伯?”他平定了一下心神,轻松地回道,而右手慢慢探向腰间的剑。桥上只有两个人,他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他。
“语言是可以骗人的,眼睛却不会。”老人顿下了脚步,
“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善于杀人。”
林子敬说道:
“擅长杀人又怎样呢?”他已将剑掣出半截。
“我只想知道,你是来杀谁的。”话音未落,老人便向右闪避,左手顺势掣出拐杖里藏着的细剑,击在林子敬刺来的剑锋上,
“叮当”一声,林子敬只觉虎口一阵发麻,手里的剑已被击落到桥下,他暗道一声不妙。
一个人的速度是如何能这么快的?还来得及细想,老人的第二剑就劈向了他的左腿,他立即后撤一步,闪开了这一剑。老人精神抖擞,喝道:“快是很快,但还差火候!”
电光石火之间,老人第三剑直指林子敬咽喉。这一剑任他再快也无法躲避,他第一次感到死亡的逼近。
他想起师父说过:只会杀人的人,终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杀死。不禁心生苦涩,干笑道:“罢了,死便死了。”
那剑尖停在他喉咙一寸远的地方,没想到,那老人竟然没有刺下去。林子敬感到冰凉的剑身贴在他的下巴处,把他的脸从黑面纱中抬了出来。
老人看清他的脸后,眼神中多了一丝恍惚。他很快收起了神情,眯起双眼收回细剑。
他转身摆手道:"娃娃,你若不是来杀人的,那就放心去忙你的事。"
林子敬庆幸自己没有死,却又陷入了深深的怅然,
他把那柄剑收回了剑鞘。他不清楚那老人为何没有杀他,他直直的望着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是不是下雨路滑的原因,想转身,一只脚却向前蹭去,重重的坐在桥上。
那老人走了半晌,还在整理思绪琢磨少年那张面孔,自言自语道:“好一副熟悉的面孔。”
他用一只手将紧锁的眉头舒展,而又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他左臂一展,一声沉闷的彭声,拐杖上多了三枚飞刀,每一枚的短柄上都刻着梅花印记,看那深度已经足以把藏在里面的长剑刺穿。
“郭叔叔好。”
他放下那拐杖,转头便看见一个黑衣人,她蹲守在一块巨石上,笑嘻嘻的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惹人怜爱的娃娃脸和两颗虎牙。她才刚在茶馆避雨,见雨没有小下来的意思,索性冒雨赶路。
“是囡囡啊。”郭姓老人严肃的脸多了一丝笑意,
女孩不满道“那是小时候叫的,现在该叫我的大名啦。”
老人点点头,微笑道:“那便依你吧,小绫。”
小绫道:“郭叔叔去哪里。”
老人从没有打算去哪里,他多少年来都是如此,于是他笑而不语。
“郭叔叔还是喜欢到处乱走。”小绫行了个礼,道:“小绫想和叔叔多叙叙旧,只是着急赶路,这便要走了。”她一个飞身跳上了树干,又用面具把脸遮的严严实实。
老人想起小绫脸上不甚熟练的妆容,笑道:“你这身打扮,又精心化妆,是要去追杀仇人还是去找心上人?”
小绫听了这话,面具下的脸颊微红,她撇嘴道:“既然什么都瞒不住郭叔叔,那么就请叔叔保管小绫的秘密啦。”说罢,她轻施身法,犹如一支箭般,离开了老人的视线。
这身法是郭家独门,名为踏雪步。他在小绫五岁时便开始教授她,小绫天资聪颖,又肯学习,自然学得炉火纯青。她来泰阳是来执行师傅的任务,也为找一个人。-----小陵要去找的那个人在不在泰阳,长相有没有变化,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这次跑出来的目的就是见他第二面。
她记得第一次碰面,是在庚子年的端午。也就是八年前的那天下午。
她回忆,她在一次家族聚会中偷跑了出来,只因为大人们太严肃,身边的小孩子又不活泼------这是她最讨厌的。一个孩子若是老实,就没有趣味。她觉得端着架子摆严肃的人大抵相似,都是无聊的人罢了。她左转右转找到了一个人很少的地方,想要翻墙出去。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男孩在盯着她出神,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知;她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不许跟任何人讲。”
男孩的头点的飞快,他好像有话要说,又支支吾吾的不知嘟囔什么。
八岁的小绫学着大人口气道:“听话,回来姐姐买糖人给你吃。”
她颇为得意的施展轻功,飞出墙外。墙内墙外是两个世界,墙内锦衣玉食,四季如春,却难免孤独了些,墙外则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正巧这日是端午节,她心中暗道:出来一场一定要看张灯结彩的街道,要在高高的酒楼上观赛龙舟;想着这些,她嗤嗤的笑了出来。
可她的穿着很轻易地教两个人认了出来,这两个一个叫做飞天蝗,一个唤作独角仙,是打家劫舍的匪徒;他们打算趁着节日洗劫财物,其中一个看到了她身上的精琢玉佩,便暗语另一个人,
飞天蝗过去搭讪,他长相像个标准的好人,很容易的用一个新奇的小玩具获取了小绫的信任,以观灯为由把她往一个胡同里引去,而另一个堵住她的后路,小绫这才留意到不妙,郭叔叔只教了她轻功和真诚待人,却没教她如何自卫和识人,她想逃的时候,已被独角仙的大手牢牢抓住了衣襟,悬空贴在了墙上。
她想喊,喊不出来,那双手的力气太大,几乎扼住了她能呼吸的每一处角落。
一个少年从胡同一端的房檐上经过,他反复勘察了很多天,特意选了这条无人能发现的蹊径赶路,结果同三人撞个正着。
少年只是愣了一下,转身要走,飞天蝗见事不妙,跳起来一把拽住少年的小腿,想防止他出去告密,却不料少年一个熟练的转体,一记重脚直直地击中飞天蝗憨厚的胖脸上,飞天蝗松开少年,倒在地上哀嚎不已------那一脚已踢碎了他半边的所有牙齿。独角仙见兄弟挨了一脚,愤愤的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剑,冲少年奔去,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少年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紧接着就是后心一凉,他发现手里的短剑不知何时已深深刺入自己的后胸,少年的脸又从身前出现,随后他的下巴挨了重重的一拳,他倒在地上,鲜血汩汩的从后背流出;飞天蝗见到兄弟半死不活的表情,嘴上的疼痛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死亡的深深恐惧,他爬起来要溜,一柄长剑就飞了过来,钉进了他的头颅。
后面的事情她没有看到,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软绵绵的草丛中,那是一个山头,山下有着很多打着火把寻找的人,于是她跌跌撞撞的走下山去。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她又昏了过去。
再一次睁开双眼,她已躺在了自家的大床上,看到父母和一个郎中打扮的人站在床头,那郎中对小绫一番叮嘱,之后留下了三副药便离开。小绫卧床休息时,会回忆起那个拔刀相助的少年,她自然没有看见脸,于是就深深的记住了他的眼睛,以至于八年过去,很多事都在淡忘,那双眼睛仍然清晰的记在脑海里,她想下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一定不会认错。
她这两年走了小半个城市,做了不少事,她想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他,也许今天就能见到;就要到泰阳了,她遥遥地看见一座桥,桥上有一个静静的身影。
林子敬好长时间才从恍惚中挣脱。他清醒过来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哥,这把剑是你掉的吗?”林子敬抬眼望去,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她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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