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靠在太师椅上,两只脚高高的翘起放在前面的大案之上,身后站着夏荷,如同以往一样,一边轻轻地替他按摩着颈肩,一边条理分明地汇报着这一段时间的财政收支情况。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了!”李泽眯着眼睛,全身放松地享受着美人的温柔。
“是的,金满堂带来的粮食,让我们稳住了局势,控制住了物价,这一个月来,第二批来自江南的粮食已经到案,虽然对方拿往年的陈粮卖出了新粮的价格,但对于我们来说,的确是及时雨,还有一个多月便开始秋收,秋收和赋税收足之后,整个财政便会慢慢地宽裕起来。”夏荷道。
“贵点就贵点吧,左右也就这两个月时间了。”李泽睁开了眼睛,反手握着身后美人的手掌,道:“我们铸造的新钱在江南,已经慢慢地打开了市场,这里头利润极高,这一次金满堂带回去的印染之后的棉布,在江南被一抢而空,在印染技术之上,我们这边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这可是高附价值的东西,普通的白布染色印花之后,身价立时扶摇直上。”
“这倒是,第二批粮食到的时候,便将卖粮食所得,全都买了这种棉布,导致我们这边棉布价格上扬,一度还让商人们屯货不出,直到供销社出手干预,大量放出了仓储货物这才将价格平抑了下来。”夏荷笑道:“还有丝绸,我们这边的柞蚕丝,比起江南的蚕丝质量上的确是差了一些,但前段时间我去了朱一那里一趟,他们已经将提花机的效率提高了数倍,能够织出更加繁复的花纹,效率提高之后,成本便大幅度的下降,这对于我们原本计划的大力发展海贸极有帮助。海兴前段时期已经来了一位跑远洋的海商,一次性地提走了整整一万匹这样的丝绸,比起他在江南的进货价要便宜了三分之一,但他只要平安地运到目的,卖出去的价格,却仍然会是原来的价格。”
“要好好的奖励朱一他们了。”李泽满意地道:“这几年,他们默默无闻地做着研究工作,但给我们武威带来的效益,可不比战场之上的小。”
“朱一倒不稀罕当官什么的,他一直希望能像李浩李瀚李泌他们一样,得到您的赐姓。”夏荷道。
“这个容易啊!”李泽笑道:“但是官也还是要当的,这是他应得的。”
“因为提花机效率的提高,现在我们这边的蚕丝跟不上生产的速度,丝绸作坊准备从江南采购生丝回来。”
“这是好事啊!”李泽笑道:“进原材料来,然后我们加工之后再卖出去,所得更多。不过上一次我听你说了德州那边的兵器作坊已经出了不小的问题,这些由供销社控制的大型作坊,会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自然也会有的。”夏荷笑道:“不过我已经准备着手进行改进了,与王明义商量了好久了。就是您以前提过的,一个是激励机制,二个是竞争机制。”
“嗯,你们准备怎么做?”
“第一个是给予这些作坊的管理团队一定的股份,赚得越多,他们得到的越多。第二个,我们准备把这样的提花机也向民间开放出售,就像印染技术一样,有了竞争,自然也就有了活力。这些行来,都不涉及到国家根本,倒是不怕向民间开放。”夏荷道。
“这些事情,你给王明义他们提个头,然后放手让他们去做便好了,你可是将来的户部尚书,这些事务不要涉及太深。”李泽提醒道。
“我知道的。但总如公子你说的那般,他们需要引上路啊,上了路,能跑多快,能不能跑得过别人,那就不是我们能作主的了。”夏荷笑道。
李泽点了点头,却是转了一个话题:“对了,我这一次回来之后,听夫人说,你与她已经谈过了,而且谈得很好?”
“夫人很大度!”夏荷道。“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你们两个能相处和谐,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李泽缓缓地道:“你大权在握,夫人在军中也极有影响力,要是你们两个相处不好,闹了别扭,我可就麻烦大了。”
“公子,夏荷从七岁上就跟着您了,怎么会让您为难呢!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夏荷轻轻地道。
轻轻地拍了拍夏荷的手掌,李泽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夏荷与他一起长大,很多从不对别人说的话,吐露的心事,李泽却是从来没有瞒过她,很多这个时代不具备的知识,思想,李泽也在这些年中或有意或无意地教给了夏荷。
从本质上来说,李泽是孤独的,他需要一个与他有共同话语的人,一个能倾吐心事的人,夏荷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但学会了这些的夏荷,却不论是在本身的能力之上,还是思想之上,都有着这个时代女人所不具备的特质,这也是李泽所担心的地方。
好在夏荷并没有完全被他教成一个具有他那个时代女人的模样,而是完美地融合了这个时代的女人和他那个时代女人的优点,对此,李泽只能说自己的运气真是好极了。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之声,紧接着李敢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傅,公孙先生与杨社长来了。”
“请他们进来。”李泽将翘起的脚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道。
门开处,公孙长明与杨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抱拳躬身:“见过太傅。”又微侧身子,向夏荷道:“夏司长好。”
这是在李泽的公厅之中,他们称呼夏荷便是称呼他的官职,而如果是在李宅之中,自然便要称呼夏荷为夫人了。
夏荷欠身还礼之后,便去替二人倒了一杯茶,二人双手接过茶来,道了谢,这才在李泽的招呼声中坐了下来,夏荷也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另一侧。
“公孙先生先说吧!”杨开道。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好,太傅,我与敬翔已经初步接触了,从他的态度上来看,朱温想与我们停战是真心的。第一个是他需要时间来整合河洛与关中地区,第二个,曹焕朱友贞连续被我军击垮,对他的打击很大,他需要时间喘息。”
“嗯,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敬翔的意思,是接下来他们的重点会向南,此来也是探测我们是不是要尽力经营北方,在他看来,两方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发力,然后再一决生死。”公孙长明道。“他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他们准备在长安的宗室之中挑选一个人立为皇帝。”
“是吗?”李泽哈哈一笑:“但我却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在长安,已经另有一股庞大的势和在推动朱温自立,以朱温的两个儿子为主。”
公孙长明讶然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自然是好事。这个消息先不要让敬翔知道,同时还要封锁消息,防止敬翔在长安那边的伙伴给他送了消息过来,如果朱温真自立了的话,我想敬翔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公孙先生,与敬翔的谈判慢慢地拖着,将他在武邑多拖一些时间,我们能帮朱友裕他们的也只有这一点了。哈哈哈。”
“朱温不自立,在南方说不定还能找不大量的支持者,他一旦自立,南方的那些节镇,可就要考量了。这是自掘坟墓!”公孙长明冷然道:“明天开始我便安排他先与曹焕见面,至于朱友贞,现在伤势有些严重,还是等些天再安排他们见面吧。”
“这件事,夫人做得有些过了,派人好好地给朱友贞治伤。”李泽摇了摇头道:“一个死了的朱友贞一文不值。”
“明白了。”公孙长明道:“第二件事,我与丁俭也谈过了。”
“如今他的想法可是转过来了?”李泽道:“此人是章先生的得意弟子,本身也极有能力,在荆湘一带,更是有名气得很,如果他能完全转变过来,那对于我们以后来说,便多了一个重要的筹码。”
“他的思想应当还是起了很大的转变的,特别是翼州这两年的变化,对他的冲击很大,不过他仍然认为,豪门世家是能够融合进太傅你的新政中去的。想来也是,丁家本身就是豪门世家,您想让他革自己的命,这何其难也?”公孙长明笑道:“此人可用,但也只能有限度地用。”
李泽思忖了片刻,笑道:“河中撤镇之后,高雷会入朝为官,我已经征求过他的意见,他也同意了。看起来是不想沾这一趟浑水,与我交换的就是一个一品的清贵官职,准备在武邑来混日子养老了。便让丁俭去河中当一任刺史吧,那里可是豪门世家当道!”
公孙长明失笑道:“公子这是想拿河中当实验田,让丁俭去碰一鼻子灰?”
“然也!”李泽大笑道:“这个人我还是想挽救一下的,让他去河中实验他的豪门世家能与我的新政融为一体的办法吧,他如果真成功了,倒也为我们开了一条新路,不过九成九,他会碰得头破血流回来,到时候他如果还不能转变想法的话,那也就只能是可用而不能大用了。如果能转变过来,我们便又添一员大将。”
“万一他在河内闹出乱子来了呢?”公孙长明担心地道。
“屠立春在那里,能出什么大乱子?真出了大乱子,哪才好呢!”李泽冷冷地道:“革命从来不是请客吃饭,必要的时候,刀子也要举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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