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明拿着一卷文书走进了李泽的公厅,径直坐在了李泽的对面,李泽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与以前相比,公孙长明现在看起来清爽整洁多了,过去总是显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如今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胡茬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身上那万古难散的酸溲味,如今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虽然还是那样精瘦精瘦的,但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却是好了太多。
“公孙先生,你太过分了,娶妻居然就这么草草地便办了,连一个人都没有请,别人不说,我,你总得请我进门喝一杯酒吧?”李泽从公孙长明手里拿过文书,打趣道:“是不是娶得女子太过漂亮了,怕我们进门啊?”
公孙长明嘿了一声:“瞧相爷说的,我娶的这个老婆,内卫肯定是严查过背景的,纵然您没有亲自见过,但也必然从文书之中看过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模样勉强过得去,家里活计,倒是样样拿得起。”
“看出来了!”李泽道:“听田波说过一嘴,说公孙先生的家以前算是一个猪窝,现在总算有点人家的模样儿了,瞧瞧,连你也不是被修理得清清爽爽的邑?看起来婚后生活,还是挺满意的啊!”
“不满意,不满意!”公孙长明连连摇头:“管得太严了。别的都能忍,就是燕九给我开的药,太苦了,每天都要盯着我喝下去才肯罢休,哎呀呀,老夫少妻,只能忍让一些。”
李泽大笑:“燕九那是为你好,你不喝这药,身子怎么调补得过来?瞧你现在气色,这药还是挺起作用的。”
“不是说药不好,而是燕九那小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回头我去找金源重开药方!”公孙长明怒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没病!”公孙长明哼哼道:“不过就是身子虚了一些罢了。”
“行行行,随你!”李泽拿起面前的文书翻了几页,道:“张嘉请在河套建城,这事儿你怎么看?”
“从战略层面上考虑,在河套建城还是不错的。”公孙长明道:“我们在漠南漠北的归化做得一直不太顺利,归根到底,还是哪里缺少一个像样的中心城市,地域广大但却人丁分散,东西受降城太小,只是一个军事集镇,如果在哪里建一座大城,除了在军事之上增加威慑之外,在经济,文化之上的渗透,也会大大加速。”
李泽点了点头。
“更重要的是,河套是一块宝地,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嘛,只不过哪里离开大唐统治太久了,居住族裔众多,形式相当复杂。大城市的凝聚力和归化能力,远远不是东西受降城能比的。一旦建成,以其这核心,便能让河套的发展大大加速,使其成为西北部的中心区域。可以与灵州一起,对吐蕃形成更大的压制,再者,又能对西域等地形成强有力的支撑。现在我们对西域的支持路途太过于遥远,成本太高。”
“如此说来,你是支持的了?”李泽问道。
“唯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张嘉的忠心问题了。”公孙长明笑道:“如今西北广大区域,除开灵州的李存忠之外,张嘉便是唯一的大员了,其麾下可有四万大军。这个城市一旦建成,张嘉可就有了根基之地。”
“你想多了。”李泽哈哈一笑:“张嘉麾下的确有四万大军,其中军官,六成是义兴社员。那里的文官系统,九成都是义兴社员。负责向西北转运物资的许子远,就更不用说了。张嘉如果真想要做点什么的话,我保管他会死得很快。他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有一个问题,钱从哪里来?”公孙长明一摊手道:“这可不是小数目,李相,德州建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竞功,德州可是在我们腹心之地,不管是物资转运还是人员调配,在成本上都不高。而且德州建城一年之后,他自身便具备了强大的造血功能,但在河套建城的话,初期肯定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的,所以耗费定然是相当大的。”
“经济之上肯定是会碰到困难的,但从整个未来的大局方面来讲,好处却是多多。”李泽想了想,道:“这件事你拟个条陈,然后找个时间集齐了大家之后,一齐来议一议。”
“那张嘉那边要怎么回复?”
“先让他把前期的工作做起来。”李泽道:“他的数万大军现在除了少数人有镇抚一方的责任之外,剩下的都闲着,可以先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让工部郭奉孝先派一支队伍过去,不管最后议出来的结果怎么样,这些前期的奠基性的工作都要作好,一旦中枢下定了决心,那么便能迅速地铺开。”
将文书还给了公孙长明,李泽仰靠在椅背之上,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道:“薛平,现在应该与袁昌他们汇合了吧?”
“算着时间,应该到了。不过西域至此,路途遥远,还没有收到准确的消息。”公孙长明笑道:“李相不必担心薛平,此人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此人虽然一直与我作对,但不知咋的,我还挺想他的!”李泽道。
“此人除了心眼儿死了一点儿之外,不管是人品还是工作的能力,都还是让人叹服的。”公孙长明道:“李相把他赶到西域,不也是对他的一片爱护之心吗?希望他在哪里与外族争斗的过程之中,眼光能看得更长远一些。”
“但愿。”
公孙长明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李相,前几日你在武威书院与学生们讲的为官之道,已经在报纸之上刊登出来了。好一篇花团锦簇的大文章,此文一出,对天下官员,必然会造成极大的震动的。”
“我只是泛泛而谈,最后执笔的人是曹彰!”李泽笑道。
“最后的署名,可是李相你!”公孙长明道:“唯有如此,才会有更大的影响,我可是听说了,现在各部各衙都在讨论您的这篇文章呢!武邑一时洛阳纸贵啊,已经连着加印了三次了,仍然是一纸难求。不但官员在看,学生在看,百姓也在看呢,您现在要是到街上茶馆里去,听到的也保管是关于怎样做官才是正确的讨论。”
“很好!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李泽笑道。“对了,公孙先生,那天晚上,我与杨开,曹彰还谈到了另外一些事情,想来二人现在也该整理出一个纪要了,回头你去找他们要来看一看,与他们好好地讨论一番,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
“哪有是什么?”公孙长明问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李泽道:“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思路,我让他们二人先讨论着。”
“义兴社的事情,我插手不太好吧?”公孙长明摇了摇头。
“公孙先生当年曾协助张仲明力抗契丹一族的侵袭十余年,我想,对于家,对于国,一定会有自己独有的想法的。我们需要集思广益,等章公回来之后,还要思虑怎么把这些与我们源远流长的文化整合到一起来,哪此,生命力才会更加顽强,以后的效果也必然会更好。这是为万世奠基,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的。”
听到李泽如此说,公孙长明不由耸然动容,“既如此,回头我便去找杨开与曹彰。”
“你忙去吧!”李泽道:“接下来夏荷带要带户部的一拨子人过来跟我会议。”
章循手里拿着一张大唐周报的小样,走了进来,将小样放在李泽的面前,道:“相爷,杨大夫与曹彰两人都觉得应当加印一期关于如何为官的话题的报纸,这一次二位都亲自执笔写了文章,也邀约了一批朝廷大员发文响应,这是小样,下官已经审验过了,基本没有问题。”
李泽嗯了一声,拿起小样,看了一遍,讶然道:“咦,怎么还有反对的文章?哎呀,还是王铎王老大人写的,这是个什么意思?”
章循笑道:“这还是杨大夫亲自上门去再三相请,王老大人才肯写的,杨大夫说,光是一面倒的声音,还是不行,得有争论,有讨论,才能让人映象深刻,王老大人德高望重,地位又高,文笔锋利,正是最佳人选。”
“王老肯写?”
“听说杨大夫答应将王老先生的大儿子调到义兴社总部去做事。”
李泽大笑:“杨开倒是下了血本。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钓鱼呢!王老开了头,以后肯定还会有人投稿的,且看看吧!”
章循笑而不语。
“我怎么瞧你满脸喜色,是有什么喜事吗?”
“的确是喜事。”章循道:“相爷把这报纸的差使交给我,但每一期都亏钱,卖一张亏一张,报馆里的秉笔,审验,还有工人,钱拿得比外头做工的人都少,一个个怨声载道,但这一期,却是大赚了,要是每一期都有这么好的话题,那就好了。”
“想赚钱,法子多着呢!回头你去找王明义他们讨教一下如何赚钱!你这是抱着金娃娃哭穷呢。现在咱们的报纸每一期能卖多少?”
“大约一万份!”
“嗯,待会儿王明义要过来,你找他讨教,让他教教你。”李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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