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大团的烟雾涌出,将石壮与尤勇全都给吞没了。两人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间之间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两人骇然看向身边的朱一,却发现,对方早就在耳朵里塞上了两团棉花,此刻正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在眺望着远方。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苦笑了一声。
看起来刚刚两人的对话是得罪了朱胖子了,这家伙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提醒一下他们。
“嘿嘿,让你们得瑟,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朱胖子眼前的浓烟被寒风迅速地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
听到朱一得意的声音,石壮与尤勇两人马上窜到了前方,也举起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曹震是万万没有想到,唐军竟然有武器能跨越如此远的距离攻城到金陡关。
今天唐军出营列阵,没有看到投石机,也没有看到强弩,原本他以为今天就是对方的一次威吓而已。所以他将曹焕刚刚带来支援的精锐全都摆上了城墙,他是想示威。是想让对方的唐军大将看一看,他们能不能在自己身上占到便宜。
但唐军今天出场的却是全新的一种武器。
跨越数的距离,还能轻而易举地攻击到城墙。
而且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他趴在地上,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一阵阵的昏眩不停地袭来,脸上湿哒哒舔糊糊的,伸手一摸,却是满手的鲜血。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头正软软地耷拉在自己的肩头之上,正是站在身边的曹焕。
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对面传来巨响,一阵阵的浓烟涌出,空中飞起了十个黑乎乎的东西向着金陡关而来的那一刻,身边的曹焕猛然把他一把摁倒在地上趴在了他的身上。
“叔,叔!”他猛地翻身而起,将曹焕抱在怀里。
曹焕身上的盔甲,镶嵌着好块铁皮,上好的甲胄,竟然被这些铁皮轻而易举的撕破了。而最致命的,却是头上的一个大伤口,血如泉涌。
伸手摁住伤口,曹震大声地呼唤着。
曹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看了一眼曹震:“撤,撤退,撤回潼关,告诉曹帅,走,马上走!”
“叔!”曹震看着手指缝里不停涌出来的鲜血,“你不会有事的,大夫,大夫!”
曹焕猛地伸手,抓住了曹震的臂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道:“走,快走!”勉力吼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曹焕头向旁边一歪,眼中的神采迅速地流失。
曹震慢慢地将曹焕放到了地上,有些茫然地站了起来。
城墙之上,已成一片修罗地狱。
十枚开花弹,尽数落在城楼左右,而这里,却是士兵们最集中的地方。已经没有多少士兵站着了,到处都是倒下的士兵,有些没了脑袋,有些少了臂膀,还有一些看起来没有什么伤痕,但嘴鼻里,却不停地用鲜血涌出来。
即便是剩下的,此刻也茫然地站在哪里,有些甚至惊慌失措地在城墙之上大叫着四处乱跑。
远处再度传来剧响,曹震一个激凌,就地一滚,贴着墙垛蹲下,随手在地上捡起一面大盾,将自己紧紧地罩了起来。
“举盾,举盾!”躲在盾牌之后的他大声吼叫着。
剧响之声在城墙之上不停地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对着刚刚轰炸过的那一块地方,而是开始向两边射击。
曹震从盾牌之后,看到他的士兵们纷纷倒下,看到有些人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重重地摔落在城下,砰的一声,有东西砸在他的盾牌之上,曹震移开盾牌,怔怔地看着掉落在他面前的那只断手。
那只手上,还紧紧地握着一把刀。
惊呆了的不止是城上的曹震,还有城下的石壮和尤勇,两人从单筒望远镜里看到城头之上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击倒的梁军士兵,看到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夷为平地的金陡关的城楼,看到被震垮的城垛。
这是李相嘴里的比垃圾要略好一些的东西?
两人对视了一眼,石壮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后走去。
尤勇再度看了一眼朱一那胖胖的身材,脸上浮现出了讨好的笑容,凑了过去。
“朱兄,朱副监。”
“什么事?”朱一横了他一眼。
“这火炮,很不错啊!能不能再来几轮,石壮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尤勇道。“要是能把城墙再弄矮一点,那就更好了,这该死的金陡关完全是用条石筑造的,投石机对他的作用不是很大,但这火炮,效果很不错啊!”
“换实心弹!轰墙!瞄准二十丈左右的距离给我轰上三轮!”朱一大声吼道。
“遵命!”
尤勇看着身后已经在整顿队形的石壮,再回过头来,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炮手们开始操纵火炮,这一次,他没有忘了用手指堵住耳朵。
“效果还行吧?”朱一略略有些得意。
“简直太行了。”尤勇连连点头:“这么好的东西,该早些配发到军队之中的。”
听尤勇这么说,朱一却是长叹了一口气:“李相说,火炮太重了,不易携带,如果我们不能把火炮的重量,降到二千斤以内,就暂时不考虑配发给陆军使用,准备先配给水师一些,让水师官兵去操练。”
“我们不嫌重,不嫌重!”尤勇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这样猛的玩意儿,就算重一些,也无妨,无非就是多配一些骡马,多配一些人手,这往后不管是打长安,还是往南方,到处都是城池,到处都是险关,有了这玩意儿,什么固若金汤的城池,一顿轰,全都被轰成齑粉。“李相不能太偏心,水师一向都是李相的心头肉,但真正攻城掠地,还是靠我们陆上官兵嘛!回头我就给李相上折子,我们要,我们要多多地装备。我还要给其它各卫的大将军们写信,让大家一齐给李相上书。”
“不见得能行。”朱一给他泼了一飘凉水,“李相说了,南方不比我们北方,道路更难走,水网更密集,这么重的玩意儿,野战之中又不适用,只适合于攻城,所以尤大将军想要大量配发给陆军,李相是绝然不会答应的。”
在两人的讨论声中,一轮又一轮的火炮声在不停地响起,而由石壮指挥的攻城部队,也开始抬着云梯等,呐喊着向金陡关冲了过去。
金陡关破。
曹震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退回到了潼关城中。
在兵进潼关整整一个月之后,唐军终于开始直面潼关本城了。
“新式的武器?”曹煊看着从曹焕身上脱下的盔甲,看着那些镶嵌在铁甲之上的破铁片,久久无语。
“最新落下的那些铁球,落地之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个铁球便炸开了。”灰头土脸,满身血迹的曹震,直到此时,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声音颤抖地道,“这给我们的士兵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而且,这些东西是从两里开外打过来的,我们,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后面射过来的那些铁球不再爆炸,但我们的城墙,在这些铁球面前,就象是豆腐做的一样,被一截一截的轰垮,而唐军,就跟在后面,从这些缺口里涌了进来。”
曹煊的眼光落在了曹震带回来的那个海碗大小的铁球之上,圆滚滚的铁球,此时静静地呆在桌上,看不出来丝毫的威胁。
两手伸过去将铁球搬了起来,沉重之极,是全铁铸造的。
“十天,只怕我们守不住十天了。”曹煊叹道。“你下去休息一晚上,明天,带你的部下押运物资先撤吧!”
“父帅,我留下来助您吧!”
曹煊摇了摇头:“你的部下短时间内已经不能上战场了,而且,我们也要先将大量的物资撤走。”
“退回长安吗?”
“不是,陛下已经放弃长安了,此刻,陛下已经身在秦岭之中了,我们放弃潼关之后,也只能遁入秦岭,但这个时节进入秦岭,物资是绝对不可缺少的。所以你先走,我挡几天之后,随后便来。”
“父帅,能够挡住吗?”看着桌上那个黑沉沉的铁球,曹震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秘密武器,总是能想出一些应对办法来的。”曹煊道:“几天,还是挡得住的。”
拿下了金陡关,尤勇,石壮心怀大畅,潼关之所以难打,最重要的,便是因为金陡关的存在,如今,金陡关既下,可以说攻击潼关的难度,立刻便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继续用炮轰他们。”尤勇看着朱一,轻松地道。
“这一次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石壮笑着摇摇头;“金陡关小,地方狭窄,火炮的作用很明显,但潼关却是大城,各类翁城之类的设施极其齐全,对手有了金陡关的教训,必然也能想出一些应对的方法出来。”
“哪又如何?先轰他一阵子再说。就算是双方短兵相接,我们又惧他吗?”尤勇笑道。
正计议着,一名军官走了进来,道:“两位大将军,内卫方面送来了紧急情报,是有关于长安的。”
尤勇接了过来,匆匆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愕然地看着石壮,道:“朱友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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