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华二年,对于李泽来说,是充满恶意的一年。至少在这一年的开端是这样的。
正如年前预测的那样,甘肃,宁夏,青海等地遭遇了近十年来最大的干旱,而在另一头,河南,山东等地,又遇到了大涝。
虽然在去年年终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但突如其来爆发的战争,还是让大唐的各项准备工作,受到了极大的挫折。朝廷的精力在那个时候,不得不转向应对这一场大战。等到战事结束的时候,准备的黄金时间已经错过了。
旱情如期而至。
从过年之后,就没有下过雨,而去年冬季那一层薄薄的雪,当真应了那句杯水车薪之说。而这几个地方,本来还需要承担着朝廷准备发动的对吐蕃的战役的后勤输送,灾情远超当初的想象而准备又没有到位,现在的情况之恶劣可想而知。
战事不得不暂时停顿了下来。
皇后柳如烟自赴甘肃,坐镇河套。一来是帮着应对旱情,抚恤灾民,组助协调各地抗灾求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柳如烟熟悉军队,能在万一有事的情况下,起到拍板和一锤定音的作用。以免得因为通信的不及时而造成时间上的拖延因为耽误事情。
因为大唐暂时无力发动对吐蕃的战事了,但不代表着吐蕃就会老老实实地也呆着不动等到唐人回过劲儿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于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呢?
各方面的情报显示,吐蕃德里赤南,已经组织了一支多达十万人的联军,准备向青海的唐军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誓要将唐军从青海逐出去。
而在此之前,他们先要拔除的,便是在玉树和昌都的两个钉子。那是大唐费尽心血在那里组建起来的两支农奴反抗军。相比起在青海的唐军,这两支农奴起义军,无疑要孱弱许多。
李存忠的左武卫已经进入到了战争状态。但迫于后勤的压力,整个左武卫四万大军,如今只有两万人进入青海,而且分布在各战略要点之上。西域都护府所调集的两万骑兵,才刚刚踏上路途。
在不能解决后勤问题之前,在青海的这两万大军,将要独立应对吐蕃的攻击,难度可想而知。李泽已经下令李存忠,万一事有不偕,允许他选择战略性撤退。
失地存人,对于李泽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等到大唐缓过这口气来,拿回这些地方,易如反掌。
至于昌都和玉树的两支农奴起义军,一时之间,李泽已是顾不上他们了。能活着自然更好,不能活着,那就想办法再去扶持一支吧。
对于李泽来说,国内的情况,现在自然是最为重要的。
而在西北方面焦头乱额的时候,河南山东等地的水灾,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山东等地在章循的治理之下,起步较早,各项水利设施基本完善,兴建的大小水库起到了一定的拦洪蓄洪的作用,水灾虽猛,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再加上山东的经济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基本上能做到自己把事情解决掉,不必麻烦中央朝廷。
但是河南,就不行了。
收复不久的河南诸地,无论是交通道路,还是水利设施,比起北地其它地方,都差得太远。不是当地官员不努力,而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将分田到户,人丁再册等工作完成,已经忙得脚不沾地,道路交通,水利设施这些大型的基础工程,虽然也在做,但短时间内想要形成规模,自然是不可能的。
洪水泛滥之下,整个河南哀嚎一片。
河南,作为中原大地的核心所在,现在对于大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让李泽极为恼火。一时之间,心火大盛的他,嘴上都起了几个大燎炮,擦上了燕九调制的膏药之后,黑乎乎的显得极为可笑。
当然,徐想是笑不出来的。
因为他比李泽更为着急上火,半边腮帮子也敷上了这种药。
君臣两人面面相对,你不说我麻,我不说你疤。
“裴矩已经累得病倒了。”徐想将厚厚的一叠材料放到了李泽的案头之上:“大略的统计数字已经上来了,但要做到精确统计,还需要时日。如今大致知道,河南一共有十七个县遭遇到了洪水泛滥,受灾百姓达到了五十余万人,其中开封黄河决口,使得开封受损最为严重,死伤人数也最多。”
“五十余万人遭灾?”李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五十余万人已经破家了,现在连吃饭都成了大问题。”徐想道:“河南行省以及中央各部衙已经启动了最紧急的预案,大量的粮食现在正在往哪里调运。从武邑调过去的第一批粮食已经抵达,山东的章循虽然自己也很困难,但还是筹措了一批粮食,第一时间便送往了开封等地,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
“章循很有大局观!”李泽站了起来,踱了几步,看着一边的尤勇:“八百里加急给驻河南的田平的右金吾卫下令,整个右金吾卫要参与到河南的救灾当中去,其一,是要维持秩序,谨访不良人等借此机会生事,形成新的匪乱。第二,军队要参与到当地的重建当中去。第三,军营之中储备的粮草,衣服,军帐等物资,全都要拿出来应对此次危机。”
“是!”尤勇挥笔记下李泽的命令,转身便走向太极宫东边的军事委员会所在的地方,准备马上去执行李泽的命令。
“告诉裴矩,一定要避免大量流民的形成。各县受灾群众,一定要尽量地做到就地安置,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五十余万人就分别在十八个点上,要是形成了大量的流民潮,让这些人涌向大城市,那麻烦就更大,而且会为灾后重建带来更多的困扰。”
徐想点头道:“裴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已经下令在各县的要道之上设立了关卡,虽然动作很强硬,但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重要的,还是救灾的物资,粮食等能尽快地到位。”李泽道:“强硬的手段能维行得了一时,不可能长久,一旦灾民不能求活,那就会酿成大变的。”
徐想无言地点了点头:“陛下,我准备亲赴河南。”
“你坐镇长安!”李泽断然否决:“吴进,你跑一趟河南,这样的大灾之下,各路魑魅魍魉说不定都会跳出来,什么贪污腐败,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定然都会想出来捞一笔,你去河南坐镇,但凡发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什么职位,都给我雷霆一击。要让老百姓看到朝廷救灾的决心和打击这些硕鼠的果决!”
“遵命,臣今天晚上就出发。”吴进拱手大声应命。
“杨开,你也去河南,当地的义兴社员要全体发动起来,现在,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安抚民众,救灾重建,维持秩序,义兴社员们都要给我冲在最前头。”
“遵命,陛下!”
“徐想,你坐镇长安,调集各方资源,确保粮食,银钱,物资等迅速地向河南之地集中,用最快的速度,让受灾百姓的生活得到保障。”李泽脸色严峻:“首要的便是要保障能吃的上饭,只要还能吃得上饭,其它的事情,便都好解决了。”
一声令下之后,各路大员纷纷离京,向着河南方向而去,而兴庆宫的李泽,此时却是除了等待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下一步的消息传来,至少也要等到十几天甚至更以后,河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从奏折之中也是很难一窥全貌的。但这样的大灾,可想而知现在当地是一个什么样的混乱情况。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在他上一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纵然物资丰富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但碰到这样的情况,依然是一个极大的社会问题。
现在的问题在于,不是没有物资来应对几十万人的吃饭问题,大唐分布各地的常平仓,本来就储备了三年的应急粮食,今年为了筹措银钱,放出了一年的粮草用来酿酒等,但剩下来的,也足以应对这一次的灾情,但运输,却成了心头之痛。
想要将这些物资运到受灾的地方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西北之地,一场大旱让今年的春耕出了大问题,而河南山东这一次的遭灾,春耕也是肯定赶不上了,兴华二年,注定会是一个让人难以忘记的年份。
夏荷端来了一碗汤药,放在李泽的面前:“清心火的,趁热喝了吧!”
李泽点点头,一边看着奏折,一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夏荷拿起一块方糖,喂进了李泽的嘴里,道:“我也想去河南一趟。”
李泽愕然抬头:“你去河南干什么?听说裴矩都忙得病倒了,哪里有空来接待你?”
“我是去做事的,可不是去给人添乱的。”夏荷嘟起了嘴巴,道。
“做事?现在哪里需要的是粮食,衣物,帐蓬,你现在不是正在致力于纸币的发行推广吗?你去了哪里能干什么?”
“公子,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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