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二月,刚跨月,一场暴雪便席卷关陇大地,狂风夹杂着暴雪,肆虐了两天两夜,十二月初四,大雪停止了,太阳出来,整个长安城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到处是一片白雪皑皑,连松树也被大雪压倒了好几棵。
大雪刚停止,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长安各家三粗店都排满了长队,粗面、粗布和粗糖,基本上都是家家户户必须的,尤其受底层百姓欢迎。
粗红糖接受得最快,长安现在流行用奶酪、粗红糖以及茶一起煮,奶香浓郁,深受年轻人和孩子的喜爱,这种茶叫做晋王茶,是晋王郭宋发明,在报上连续报道后,风靡整个长安,现在关陇和河东也开始流行起来。
上午时分,郭宋和户部尚书张谦逸来到了西市门口的三粗店视察,政事堂的相国们分成四个组前往长安各地查看雪情,解决发生的屋顶坍塌等灾害。
西市大门旁的三粗店也一样排着长队,五六个年轻伙计忙得手脚不停,收钱发货,动作十分麻利。
当然,这也是货物都事先称量好,粗糖是一斤一包,装在纸袋子里,每人限量一斤,粗盐和粗面都是论斗卖,装在一个个白瓷扁缸中,到时一下子倒入客人的口袋里,粗布则是一卷一匹。
一个伙计负责收钱,两人负责发货,后面还有两人在称量,一共五个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郭宋坐在马车内静静观察,张谦逸却排在队伍,和前后的百姓闲聊起来。
“当然是满意,我们收入低,买不起精细的好东西,三粗店首先让大家能吃饱肚子,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功德。”
旁边另一人接口笑道:“不光能吃饱肚子,每月还能结余一点钱,攒存起来,以前真不敢想象!”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应和。
“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大家希望新的一年三粗店有什么变化?”张歉逸笑问道。
“最好增加点品种,变成五粗店、六粗店。”有人笑道。
“那大家觉得增加什么品种比较好?”
“最好是奶酪和茶!”
有人脱口而出,顿时人群一片大笑,奶酪和茶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一名年轻人叹息一声,“冬天里能喝一碗热腾腾香甜的奶茶,简直太享受了,可惜奶酪太贵,便宜的茶也不多,也只能偶然喝一次。”
“奶酪估计不可能进三粗店的,那玩意儿从来就很贵,倒是粗茶可以进来,粗茶淡饭嘛!”
张谦逸买了一袋粗糖,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向西市驶去。
张谦逸笑眯眯道:“殿下也听到了吧!都在嚷着要奶酪和粗茶进三粗店呢,殿下的晋王茶深入人心啊!”
郭宋笑了笑,反问道:“张相国觉得可能吗?”
张谦逸是户部尚书,这是他的职权范围,他不慌不忙道:“我们的三粗店其实是平价店,没有获利,没有房租,就只有伙计的工钱,但我们的盐税和糖税都在里面,卖得越多,我税收越高,不过三粗店粗盐卖得很不好,建议殿下取消粗盐,换成粗茶,奶酪确实不现实。”
郭宋点点头,粗盐和细盐每斗价差虽然有三十文,但粗盐口感很淡,消耗量更多,反而不如细盐合算,大家都宁愿多加三十文买细盐。
唐朝普通百姓盐的消耗量很大,不像现代人,只放一小勺盐调调味,土地基本种粮食,种菜很少,新鲜蔬菜很贵,唐朝很多穷人家几乎没有菜,就直接把盐当菜了。
另外,普通人家大量吃腌菜,腌菜的耗盐量很大,再有就是盐的咸度也远远不能和现在的精盐相比,以至于一家人一个月吃一斗盐很正常,所以盐税才能成为唐朝后期的财政支柱。
郭宋淡淡道:“三粗店可不止长安一地啊!天下各县都有,需要多少粗茶?”
“殿下不知道么?天下各县的三粗店是真正的三粗店,只有粗面、粗布和粗盐,目前粗糖只有长安供应,以后供应粗茶,也只能先满足长安。”
郭宋点点头,“户部有这个明悟就好,开设三粗店的本意是好的,解决最贫苦百姓的温饱问题,如果还供应奶酪,那就脱离我们的本意了,我们也承担不起,至于粗茶,看产量,产量足够大,价格足够低,可以考虑用它替换粗盐,如果量不够,那还是继续维持现状。”
“微臣记住了!”
这时,旁边一阵喧闹引起了郭宋的注意,他这才发现在西市常平署大门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至少聚集了数千人,大家都踮起脚、伸长脖子向里面看,好像在搞什么活动。
“去看看怎么回事?”
郭宋吩咐侍卫一声,两名侍卫骑兵奔了过去。
他们骑在马上,位置高,看得清楚,片刻回来道:“启禀殿下,商家在演示家用风箱、煤球和引火煤。”
郭宋点点头,家用风箱在报上刊登后,立刻商人看到商机,去太学把图纸买下来,开始制作推广,实际上已经在大户人家推广开了,看来他们是准备瞄准中等人家推广。
至于煤球和引火煤,又叫行军煤,是军队行军时埋锅造饭用的,煤球很简单,是用黄泥混合煤粉压制而成,每个外形就像桔子一样,这个在长安早已经推广,家家户户都在用。
里面关键是引火煤球,在里面掺了不少硝粉和硫磺粉,上面布满了穿透性小孔,用一支火折子,一下子就能点燃煤球,这就叫引火煤球,稍微贵一点,但对于点燃炉子很重要。
这时,周围围观的百姓一起欢呼起来,显然是引火煤球被点燃了,隐隐听见有人高喊:“这比枯枝麦秸省力多了,也不贵,一颗引火煤球只要五文钱,每天用麦秸引火做饭也不止五文钱吧!而且买我们三十个煤球,送一个点火煤球,下面,我再给大家演示一下风箱,非常好用,我们已经卖出了上千个。”
“殿下,要去看一看吗?”张谦逸笑问道。
郭宋摇摇头,“不用看了,直接去丝绵行!”
马车绕过了人群,向西面驶去,不多时,马车抵达了丝绵行,布匹绸缎之类穿着之物都移到了东市,但西市还有一点点,主要是原料,比如丝麻绵绒皮毛等等,一场大雪后,丝绵行这边挤满了长安百姓,主要以买棉花为主。
目前在安西种植棉花主要是军方、官府和私人,棉田已达上万顷,军方棉田所产的棉花主要是供应军队,官府和私人的棉田则供应市场,现在的棉花还是比较贵,一斤八百钱,做一床棉被要三斤棉花,但这比绵和绒还是便宜了很多,绵和绒都是论两卖,普通人家绝对买不起。
如果是买带籽棉话,一斤就只要五百文,自己回家去剥籽,像白居易的棉袍就是买了两斤带籽棉,自己回家剥籽做棉胎,然后自己缝制,报纸上有详细教程,家境稍微差一点,买带籽棉回家自己做棉衣就很合算。
“殿下,棉花不能引到关陇或者朔方那边种植吗?”
张谦逸有点不满道:“好几年了,棉花价格一直下不来,主要还是产量太少,还有运输不便,如果能在这边广泛推广,价格是不是就能降下来了?”
郭宋沉吟一下道:“这个问题我仔细考虑过,主要原因还是粮食单产太低,导致粮食不充裕,我们必须要保障粮田,像这次中原疫情,要不是我们仓库有存粮,这次救灾就远远没有那么轻松了。
我已经从林邑国引进了优良稻种,先在泉州试种,等泉州成功后再推广到江南,然后再推广到整个黄河以南,我们粮食产量就会翻几倍,等粮食有了保障,这时候就可以在陇右、朔方、中原等地推广棉花,这个时间大概在十年左右。”
张谦逸捋须悠然向往道:“如果粮食能增几倍,那人口也要翻倍了!”
这时,有侍卫提醒郭宋,“殿下,好像是独孤家的东主!”
郭宋回头望去,透过沙窗,远远看见独孤长秋站在一家店门口,正向这边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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