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往哪里放冯紫英只是有一个初步想法,但还要看情况。
但放在二尤那里是不合适的。
二尤现在和东府那边有往来,尤老娘经常回宁国府,而尤氏也时不时遣人送些东西来马巷胡同这边,很容易就能发现晴雯在那边,而两府上下都知道二尤是自己的外室,这就穿帮了。
冯紫英想的是能不能把晴雯送到沈宜修那边去。
和沈宜修的婚事已经议定,十二月十九,接下来就是具体的事宜了,九月份小舅子沈自征也要参加秋闱大比,冯紫英也得要去过问关心一下,这也是远在东昌府的老丈人沈珫专门叮嘱过的。
既然这层翁婿郎舅关系已经绑定,冯紫英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嫌隙隔阂,只是沈宜修的确远不及黛玉宝钗那么熟悉,只是这个时代的婚姻都是如此,像黛玉宝钗这种反倒是另类了。
晴雯放在沈宜修那里,这半年里也能成为沟通自己和沈宜修之间的一座桥梁。
晴雯和这边自己屋里云裳、金钏儿和香菱都很熟悉,平素也可以往来走动,自然就可以把两边的日常都交流了,这样也能让自己和沈宜修那边都相互了解,也便于半年后沈宜修嫁过来时更快的融入到这边的生活中来。
但这里边却需要沈宜修同意。
作为待嫁的大家闺秀,一般都有自己的贴身丫鬟,出嫁时都要陪嫁过来,自己这样把晴雯派过去,很难说沈宜修会怎么想。
弄不好根本就不会接受,或者接受了也很难和沈宜修建立起和睦的关系,这也是最大的问题。顶点小说
不过这等事情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否则就只能让晴雯在外边寻个地方呆着,等上一两年后这等事情慢慢淡化下去之后再入府。
这都是下一步的事儿了,不过晴雯的身子状况倒是好的很快,或许是解开了心结,又或者是那位朱郎中的药的确神效,再或者是进了冯府之后环境大好,所以进了府之后晴雯气色迅速就好了起来,恢复到了原来那般娇艳。
“行了,我还以为紫英你真的不回翰林院了呢,多久没见着你了?”杨嗣昌看着冯紫英进来的身影,脸上也忍不住浮起笑容,“真长和若谷都还说起你呢,中书科那边官大人离不得你,君豫去了都还不行。”
“文弱,我好歹也是翰林院的人,不过在那里也都是为朝廷效命,现在开海之事都基本上走上正路了,官大人那边也自然就要放我回来了。”冯紫英打量着杨嗣昌,“看文弱气色这么好,莫非又纳了哪家小娘子?”
“紫英,你还好意思说这个?”杨文弱抚掌大笑,“我再是纳哪家小娘子,也比不得你啊,胡女滋味如何,怎么还和寿王殿下争风吃醋起来了?你可是真的堪为我们永隆五年这一科的楷模啊,连寿王殿下都要让你几分啊。”
冯紫英也不在意,“文弱,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年少慕艾,难道非得要如柳下惠一般心如止水,我可做不到。至于和寿王殿下争风吃醋的事儿,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无妄之灾啊,免不了有些看不惯我和寿王殿下的人要在这里边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啊。”
冯紫英和寿王之间的争风吃醋故事在京师城上流社会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大家也都是当着笑话来听,还能揶揄冯紫英两句,谁让这家伙这么见不得漂亮女子。
冯紫英固然风流好色,但寿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这等事情和风头正盛的冯紫英有这样的纷争的,无外乎就是有心人在背后拱火罢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嘿嘿,你啊你,怎么说你呢?京师城中文会诗会你从不参加,可要说你不通诗文,王象春都被你弄得张口结舌,大丢面子,他可是你们山东士人诗文大家,可你怎么就不肯拨冗参加几回呢?”
杨嗣昌是不相信冯紫英不通诗文的,这家伙惯会扮猪吃虎,王象春原本一直是整个北地士人中文才卓绝的人物,结果恩
荣宴吃瘪之后,便名声大跌,弄得王象春逢人就说冯紫英心思诡谲,无君子之风,结果反而成就了冯紫英大名。
“寿王、福王和礼王几位王爷都喜欢参加这种文会,你若是能参加几回,和几位殿下熟悉,哪会有这般污水泼到你身上来?”
“文弱,这怕是和我与几位殿下熟悉不熟悉没多大关系吧,这等事情,你我心里有数,只要有人能从中得利,今儿个会发生,明儿个仍然会发生,你说呢?”冯紫英笑着摆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由它去吧。”
见冯紫英对此毫不在意,杨嗣昌倒是对这家伙的从容自若有些佩服。
许多士人深怕自己名声被毁,但冯紫英好色名声四传,却丝毫没有想到他的声誉,这也让许多人叹为观止,但看看人家做的什么事儿,你也就只能佩服。
养几个外室,争风吃醋几回,能和开海之略这等对整个朝中大局都影响巨大的事相提并论么?能比得上为朝廷弄回来几百万两银子么?
没本事的人才会谨小慎微,深怕影响到自己仕途前程了,像冯紫英这种人,岂会因为这些微末枝节受影响?
“高大人来了,你也该去见一见咱们这位新任的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了。”杨嗣昌也不在多说,“这位高大人可不比黄大人,你自个儿小心一些。”
黄汝良转任户部左侍郎,高攀龙出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的任命在内阁中酝酿了许久,起码年前冯紫英就知道了,但是始终未能达成一致,拖了大半年,还是成行了。
高攀龙的名声冯紫英自然是知晓的,前世中大名鼎鼎的东林党领袖之一,不过在大周朝,他却只是一个标准的士人官员,只不过政治积极性比较高而已。
大周朝的政治格局和氛围远不及前明那般炽热火烈,最起码党争还停留于一种较为浅层次的格局下,南北之争才是最主要的,而且有武勋势力的存在,皇帝驾驭政局的能力也远比前明更强,所以政争并不像前明那般酷烈。
反倒是夺嫡这样的皇本之争博弈更为凶险惨烈。
当然,高攀龙能延引入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执掌翰林院事,自然也是属于叶向高和方从哲他们的布局,对冯紫英这样的北地士人翘楚人物,肯定不会有多少好感才对。
冯紫英对高攀龙并没有多少恶感,也谈不上多少好感,前世中网上也好,实体书也好,对东林党人的评价趋于极端。
在冯紫英看来,东林党人无外乎也就是同样充斥了个人利益、阶级利益和地域利益的一群自认为自己在家国情怀和道德情操上还有些底线的士人罢了。
若说这些人纯粹是为了家国情怀的圣人,没有半分其他利益夹杂其中,冯紫英是不相信的,七情六欲,酒、色、财、气、名、利、恩、爱,又有几个人能彻底挣脱?
既然如此,无外乎也就是九十步笑一百步,都是搞政治的人,也就别那么讲究了。
不过和高攀龙谈了一番之后,双方的印象都还不错。
高攀龙对冯紫英的感觉是这是一个聪颖、敏锐且眼界极宽极深的的年轻人,而且极其务实。
不像有些年轻士人要么好高骛远,要么志大才疏,或者就是喜好夸夸其谈纸上谈兵,这个年轻人也很健谈,但是感觉得到他的谈话十分有条理和目的性。
这往往是四十岁以上的老政客才具备的本领,这也让高攀龙对齐永泰、乔应甲和官应震高看了几分,有这样一个弟子,师傅自然也不会逊色。
同样高攀龙也给冯紫英留下了不差的印象。
有些情怀,也有些底线,但是不知道这种底线在利益和压力面前能坚持住么?冯紫英不确定。
不过至少目前高攀龙给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甚至还有些激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在这个年龄的官员中还真不多见。
至于说高攀龙本人的实际做事能力和具体经验,冯紫英倒不是很看好。
不过江南出身的士人,若是没有在府县这一级干过几年,大多都属于眼高手低之辈,高攀龙估计也不会例外。
冯紫英还要在翰林院呆上一年,所以他并不愿意和高攀龙把关系搞僵,维系一个相对融洽的关系对双方都有益。
现在北地士人和江南士人之间的关系因为开海之略的推进,尚处于蜜月期,但是北地士人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太满足,觉得江南在开海之略中得益更多,如果在辽东方面不能获得更多摆在面前的收益,估计这种矛盾和裂痕就会加深。
江南士人也希望能够和北地士人中代表人物保持良好关系,避免这种关系恶化过快,影响到整个朝政运行,所以冯紫英也算是他们竭力拉拢和密切关系的主要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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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这个高攀龙如此重视,可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冯唐回来时有几分醉意,听得儿子这般详细叙述和高攀龙接触的第一印象,十分惊讶。
在印象中,自己儿子,除了他的几位师尊和举主外,其他人好像很少有这样如此认真细致的分析和判断,包括张景秋和郑继芝等高居尚书之位的重臣。
“也没有什么特别原因,据说这一位尤擅讲学治学,儿子接触一番,感觉对方在经义理义方面的确有些造诣,青檀书院似乎过于重视时政,也引来一些经义大家的批评,儿子也曾经给周山长建议过,不妨邀请这等江南出身的经义大家来交流切磋一番。”
没想到自己老爹这么敏感,冯紫英也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也是下意识的觉得高攀龙会在未来朝局中起着主导作用,却忽略了时代不同,世易时移,高攀龙和顾宪成未必就能成事了。
像顾宪成就只在南京光禄寺和翰林院任过职,现在早就回家讲学,虽然在江南有些名气,但是却远不及前世晚明时那般风光了。
“这些江南士人都是纵横大家,口若悬河,但是真正说到做事,就未必了,不必太过重视。”冯唐摇摇头,打了一个酒嗝,“今日水溶召集四王八公十二侯替为父饯行祝贺,让为父有些担心啊。”
“怎么了?”冯紫英一凛,。
“义忠亲王也露面了。”冯唐此时酒意已消,目光深沉,“哼,只是这等情形下,为父也不好峻拒,只能虚与委蛇。”
冯紫英也觉得头疼,和四王八公十二侯这些武勋们接触是一回事,和义忠亲王扯上瓜葛,那就真的是祸患了。
“那爹打算怎么做?”冯紫英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对策,关键不在于老爹做了什么,而在于皇上会怎么看。
“主动申请监军怎么样?”冯唐沉吟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不妥,万一这厮要去辽东,掣肘太大,会耽误军情,可是留在蓟镇的话,届时我们冯家也许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老爹始终还是不太看好皇上,这一点冯紫英很清楚。
关键就在于京营的兵力现在究竟掌握在谁手上,有些扑朔迷离。
陈继先作为五军营大将,看似掌京营事,但神枢营他是绝对控制不住的,神枢营左副将仇士本和这帮传统武勋早就反目成仇,否则皇上也不会把他放在神枢营左副将位置上,神机营实力不足,五军营兵力实力都占据绝对优势,可是五军营下边的各掌兵将领们呢?
王子腾和牛继宗都曾经担任过京营节度使,牛继宗也就罢了,担任时间太短,但王子腾却是在京营中根深蒂固,这些老部下们还有多少人听他的?
而且把牛继宗和王子腾运作出了京营,换来的却是牛继宗执掌宣大总督,宣府镇的兵力不弱,距离京师城如此之近,一旦京中生变,会不会介入?
同样这个情况也摆在了蓟镇和登莱了,只不过登莱略远,除非用船运。
或许皇上就是用这种分化瓦解的策略来实现一种平衡,使得大家都不能轻举妄动?
都知道而随着时间推移,这对皇上只会更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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