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莺儿准备告辞离开时,这才看见了对面站着的女孩子,略微一愣之后,莺儿也展颜一笑,迎上前去,“紫鹃,你也来找鸳鸯姐姐?”
一袭掐牙靛蓝背心搭着一件葱绿乳黄边儿的比甲,紫鹃看着迎上来的莺儿,也笑着上前握手:“是啊,听说鸳鸯从永平府回来,我家姑娘也来问一问,看看冯大爷在那边儿情形怎么样了。”
“嗯,是啊,冯大爷这一去就是一个月,也没个音信儿回来,虽说才去那边忙着公事,可托人带个信儿,也好安一安记挂着的人心不是?”莺儿伶牙俐齿,眉目间也有些剔透。
紫鹃淡淡一笑,“那倒也是,不过总还有个轻重缓急,大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便是一时间忙碌,但肯定在心里是有牵挂的,也不必急在一时。”
莺儿脸一僵,但迅即恢复过来,重新绽放笑容,“嗯,只是我家姑娘记挂,心里不踏实,所以我才来鸳鸯姐姐这里来替我家姑娘打听一番。”
见这两个丫头都是话里有话,鸳鸯站在一边儿也是觉得好笑。
不过她素来和紫鹃亲善,和莺儿关系倒是一般,这等情况下倒也不好去调解二人。
反正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二人能撕扯出个什么来,都是要顾颜面的,哪怕自己不计较,但也绝不会替自家姑娘落面子。
这看似美靥如花,浅笑隐隐,甚至还握着手说得眉花眼笑,外人一看还不知道是多么亲密的一对姐妹,何曾知道这里边的故事?
好在莺儿并没盘桓多久便告辞离开,而紫鹃也找到鸳鸯问了一阵,虽说和鸳鸯关系密切,但鸳鸯也不可能和紫鹃说这等事情,还是照着贾母的叮嘱说了,紫鹃虽然也有些怀疑,但是却也找不出破绽来。
眼珠一转,紫鹃倒是想要诈自己这个最要好的姐妹一下。
“大爷走之前来了我家姑娘那里专门坐了一会子,说了许多体己话,也说到他去了永平府那边儿,金钏儿和香菱也要跟着去,这边儿就只剩下晴雯和玉钏儿,晴雯要伺候那边大奶奶,而玉钏儿还小,日后若是有什么也未必顾得过来,就说只要有事儿便只管找你,我家姑娘也在取笑大爷,说他一个外人居然要安排起府里边最紧俏的大管家来了,……”
鸳鸯没想到素来忠厚的紫鹃居然会来诈自己,也没在意,笑着道:“哟,我哪里当得起林姑娘这般说,大管家要么姓吴,要么姓林,林姑娘可别搞错了,不过林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只要用得着我鸳鸯的,只管吩咐便是,……”
“可大爷却不是这般说的,只说不关事,鸳鸯那不比寻常人,日后迟早是一家人,……”紫鹃压低声音,脸上却是神秘的笑容,唬得鸳鸯差点儿就要捂紫鹃的嘴了。
这话在冯府那边说一说也就罢了,这要被贾府里边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紫鹃,这个小蹄子,你是想害死我不成?”鸳鸯也压低声音装
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冯大爷不过是开个玩笑,你难道不知道轻重?死丫头,枉自我还把你当姐妹,你却在后边编排起我来了,……”
“嘻嘻,这可是冯大爷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我都差点儿就问冯大爷了,那鸳鸯姐姐既然要和我们是一家人,那究竟是去大奶奶那边和晴雯作伴呢,还是去宝姑娘那边,当然我是最欢迎姐姐来我们这边儿,我家姑娘也肯定高兴,……”
紫鹃半真半假,越说越像,弄得鸳鸯真的有点儿急了,“小蹄子,你还在这里胡吣!冯大爷不过顺口一句玩笑话,你家姑娘听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姐姐可是在暗示我家姑娘心眼儿小?”紫鹃和鸳鸯情分不一般,所以这般玩笑也敢开。
只是鸳鸯却受不起,又要去撕紫鹃的嘴,“小蹄子,你还敢说?我何曾说过林姑娘什么了?日后若是你家姑娘对我有了嫌隙,铁定是你这个小蹄子在后边儿捅我刀子!”
紫鹃咯咯笑个不停,躲开鸳鸯的手,求饶道:“姐姐莫要生气,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嘛,大爷都说了你迟早要进门,嗯,以后是一家人,自然姐姐要帮我们,……”
“再说,再说我就真恼了啊。”鸳鸯恨恨地捏着紫鹃的脸颊,“我撕了你这张脸,也不怕日后冯大爷怪我!”
“大管家撕小丫鬟的脸那不是正该的么?”紫鹃笑嘻嘻地道。
被紫鹃给逗得无话可说,鸳鸯作势欲走,紫鹃这才拉住鸳鸯,“姐姐莫恼,说真话不愿意听,那我们就说说别的,姐姐去了永平府,我家姑娘也很记挂冯大爷,也不知道冯大爷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忙些什么?”
“冯大爷忙什么我可不知道,但肯定很忙倒是真的,我在那里呆了两日,就看他几乎是日出而出,日落方回,回到府里边儿也是与人说事儿,要不就是看书写信,……”
这些情况鸳鸯也是从金钏儿和香菱那里知晓的,倒也不是假话。
“怎么,你家姑娘如果记挂冯大爷,可以写信托人送去呗,我看冯府那边估计也是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人去那边儿,托人把信带到那边交给玉钏儿就行。”
鸳鸯笑着建议。
一直到紫鹃走了,鸳鸯才冷下脸来,瞅了一眼那边树丛后,“出来吧,紫鹃走了。”
却见一个丰壮高挑的女子从树荫后钻了出来,径直走到鸳鸯面前,“这一个个小蹄子,姑娘们都还没嫁过去呢,却都一个个都知道护主了,鸳鸯,你去永平府看冯大爷了?怎么你也要跳高枝儿,给冯大爷当通房丫头去?”
被对方粗鲁直白的言语给弄得脸红耳赤,鸳鸯却又不好发作。
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家生子,都知根知底,司棋就这豪莽性子,仗着自家外婆是邢夫人陪房,有些骄狂,不过司棋对一起长大的几个,包括鸳鸯、紫鹃、袭人几个倒也挺仗义,本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儿,和她那个外婆是两样
人。
“司棋,我给不给冯大爷当通房丫头,也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至于紫鹃和莺儿护主,那关乎人家一辈子的事情,不该么?”鸳鸯没好气地道:“你又来作甚?”
鸳鸯还没想到过司棋来的目的,之前在永平府听金钏儿话里藏话,还以为是说三姑娘探春,压根儿没往迎春身上想。
看了一眼鸳鸯,司棋估摸着这丫头恐怕还真不知道有些内情,这府里边知晓此事除了姑娘外,也就只有自己和平儿。
平儿和鸳鸯关系密切,司棋还以为多少会透露一点儿风声给鸳鸯呢,但现在看来平儿的嘴巴还挺严实,鸳鸯似乎并不知晓。
鸳鸯不知晓,司棋就不好随便挑明了。
毕竟这事儿虽然冯大爷口头承诺了,但是这突兀地去了永平府让自家姑娘一下子像丢了魂儿一般,成日里在缀锦楼里一步不出,郁郁寡欢,人都清减了不少,看得司棋都替她着急。
“没事儿,就是觉得你几天不见,一问才知道你去了永平府给冯大爷送东西,老祖宗可真的是把冯大爷当成咱们府里边的东床快婿了呢,只可惜林姑娘和宝姑娘都不是正经八百贾家姑娘呢。”
司棋的话让鸳鸯有些纳闷儿,这司棋没头没脑地来说这些做什么?
“不过鸳鸯你若是要过去冯府,那倒真是好事,冯家日后家大业大,肯定免不了添丁增口,这荣宁二府当初两位老太爷才搬到京师城来时,府里才几个人?现在多少人了?没个像样的管家人可不行,看看赖家一家人把咱们府里祸害得,几年都对得要缓不过气来,这大户人家都得要个知根知底的人来管着,否则又得要走咱们府里覆辙。”
鸳鸯仔细打量了一眼司棋,若有所思,“司棋,你这浪蹄子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平素里你可懒得来我这里一趟,今儿个来了却和我说这些不着调的,弄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究竟想说个啥?”
司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来说这些也有点儿不沾边儿,好在她脸皮够厚,也能稳得住场面,“行了,我就说过来找你说会子话,没想到遇上莺儿和紫鹃这两个小蹄子撕扯,对了,冯大爷去了永平府,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鸳鸯其实这会儿已经感觉出来了一些什么,但也不好挑明,毕竟这也关乎二姑娘的名声,要给冯大爷当妾的话,这还真不好说,大老爷怎样想,老祖宗又怎么想,特别是林姑娘和宝姑娘当嫡妻,怎么贾家女儿却给人当妾?
虽说出身不同,但是这对比起来,还是让人有点儿不是滋味。
“就是冯大爷在那边情况怎样。”司棋也看出了鸳鸯起疑心了,她本来就是莽性子,也知道鸳鸯品性值得信任,“我家姑娘也想问问,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难道我家姑娘非得要嫁给孙绍祖那厮才合你们意么?我倒是支持姑娘勇敢一回,别啥都忍着憋着,到最后吃亏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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