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觉得他的笑容哪里怪怪的,没等她反应过来,爱德加斯汀便解释起来。
“阿里奥斯是我带大的,虽然是弟弟,但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他脾气是一般,但心性正直,该努力的地方也没有偷懒。就算我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他也给了我不少的底气,你说是不是?”
“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同一对父母,教出来的孩子也各有各有的脾气和心性。”
“小九啊,你这是泼我冷水呢,还是让我认清事实?”
“我只是提醒大哥,不要太过得意。就算你把姐夫当儿子看待,他也是弟弟,而不是孩子。养育自己的兄弟,跟养育自己的孩子,这是两码事。和兄弟相依为命着过日子,和跟着父亲成长,这也是两码事。对于你和对于姐夫而言,这都是不同的角度。”
“君临还是头疼比较多吧?你的大道理太多了,还总是得理不饶人,有哪个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说服你?”
“很多啊。我其实不善言辞。”
“你这还叫不善言辞?”
爱德加斯汀表示那他就是沉默是金,阿里奥斯就是一个哑巴。
凤殊哭笑不得。
“真正厉害的人,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不需要动武,也不需要动嘴皮子,敌人就会不战而退。亿万人里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然而大哥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
爱德加斯汀同样哭笑不得。
“我都不知道你是对我印象好呢,还是不好。我给你的感觉杀气很重?我应该对你特别友善才对啊,难道不觉得我很是平易近人?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即便保持沉默,也是滔滔不绝?”
凤殊莞尔。
“只是觉得姐夫敬重的人,一定是有着过人之处的。大哥的真本事,恐怕少有人有机会见识得到。”
“你想见识吗?”
“不想。真正的大本事,在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都是难以完全发挥出来的。我可不希望和大哥你成为那种死仇,当然,也不希望和大哥一起经历人生绝境。平平安安最好,大哥不需要露一手。”
爱德加斯汀哈哈大笑,“你看起来很是嫌弃我啊,小九。”
“哪敢。大哥言重了。”
“你如果不是嫌弃我,早就会像那些小子一样吵着闹着要我漏几手看看了。你却和阿里奥斯一样,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省得听我唠叨看我故弄玄虚。”
凤殊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她不知道阿里奥斯是不是这么做的,然而她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去嫌弃他。
“如果可以,在帝国住多几个月吧,要是能够等到孩子出生就更好了。”
爱德加斯汀不知道怎么的又将话题扯到了孩子身上。
“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联邦的情况不是太好,按照七姐的判断,恐怕凤家那头也有些变化。她此前一直在战场上,对于虫族的变动有着很深的体会。我想着还是早一点回凤家会更好一些。
现在不单只七姐身负重任,我也有需要尽的义务。凤昀和凤圣哲也从来没有和凤家长辈见过面,能早一些还是早一些更好。我也不清楚长辈们对他们两个小的有什么样的安排。”
她就像是真的和他拉家常,自然而然地提起来她的担忧。
“你将来真的就准备在凤家那边生活了?”
“是。”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爱德加斯汀沉默了好几秒。
“阿里奥斯恐怕不会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以后条件成熟了,也许两边来往就方便了。现在鉴于时机不合适,技术上也有需要克服的难点,所以就算那边的人想要和这边实现大规模的通航,也不现实。操作上很难实现真正的自由通航。”
凤殊将那边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清楚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是能够顺顺利利地来到这边。应该不止一次往返,也应该不止少数人来去自如。如果分析地不错,恐怕那边的人在我们这边是早有布局。只不过隐藏的太好了,所以迄今为止都没有为我们的情|报|网所捕捉到痕迹。
他们在这边潜藏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
凤殊耸了耸肩,“大哥你是问错人了。
我对两边都不熟悉,说句不好听的,我年纪还是太小了。从前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后来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妈妈,又手忙脚乱地想着如何带孩子,阴差阳错之下回到凤家,也是重伤养病多年,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做别的事情,因为一直以来都自顾不暇。
我能够支撑到今天,也不过是因为我的运气还不错。身边一直都有人帮我的忙,就好像前人所说的那样,有些人虽然自身没什么本事,可是贵人运非常好,不管遇到什么劫难,总是能够逢凶化吉。”
只不过,哪怕这一次丁春花做了丈夫的饭,洪爱国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依然到自己父母那儿吃饭,晚上也不回自己屋睡觉,直到关九回来的前夕,才在丁春花好声好气的服软话语中结束了这一场夫妻冷战。
只是,架都打了,冷战也结束了,存折里头的多年积蓄没了,关九打猎得来的近三千块钱也没了,这第二笔借来的学费钱更是要不回来。
洪爱国打电话给洪小星让她把钱往回寄时,洪小星哭着说钱都已经被她用在了买学习用品上,为了让他相信,小姑娘还报了一长串的书名,说都是老师要求这一学期必须看的,其中许多书都是所谓的港台版本,价格老贵了。
这钱用都用了,洪爱国还能怎么样?只能厚着脸皮再出去借呗。
只是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家的事啊?比较亲近的还有家里比较宽裕的,都已经让洪大柱借过一遍了。剩下的要么不熟开不了那个口,要么相熟的人家想借也没有那多余的钱,毕竟都一个村子里住着,谁家也不会比谁家富裕多少。
因此出去转了几遍,洪爱国也没有借够学费。
“小静,要不再跟学校说缓一缓?爸爸过几天赶集的时候到镇里去,跟从前砖厂认识的朋友们借,凑够了钱立刻到你学校去帮你把学费缴清。”
关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更多的话。
实际上她对他是否能够凑够学费已经不抱希望了,如果真的关系够铁,那些朋友们一早就来家里找洪爱国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最起码在她到来之后,压根就没有砖厂的人来拜访过。
人走茶凉,这是世间最普遍的常识。
如果别人日子过得特别富裕,人也大方,那厚着脸皮求上门去,也许真的能够借到钱,但要是别人原本日子也一般,自家都顾不过来了,人再好心,也没那个余力来乐于助人。
靠人不如靠己,这是永远的真理。
关九只是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将家里家外的家务活都做了,又去洪阳家里找洪卫国聊了聊,才在第三日天蒙蒙亮时进了山。
一连数日,她都是跟着杨其邺兄弟俩、洪卫国父子俩一早进山,分开行动,傍晚又相约一起出山,打回来的猎物都直接背到了杨其邺家里,由他出手卖出去,得来的钱她依旧拿回去交给洪大柱,只是这一回,特意叮嘱了,往后她拿回来的钱,不能给洪爱国,更不能给丁春花。
洪大柱听了这样的话原本是不高兴的,但是关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哑口无言。
“爷爷,我妈宁愿让我爸往死里揍,都要把家里的钱全都攒在手里,她宁愿把钱寄给两位姐姐买衣服买零食,也不想给我交学费,显然是铁了心不想让我读书了。这钱要是到了她手里,那根本就用不到我身上。
要是到了我爸手里,我妈也能明着抢暗着偷,这些年我爸是不计较,家里的存折也都给我妈放着。我爸是个老实人,气到打人都降伏不了我妈,证明他已经拿我妈没奈何了。要是继续闹下去,难不成还要离婚?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就是我不孝了。
我不希望因为我想读书,最后让父母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关九说这些话是真心的,尽管她有着洪怡静的记忆,甚至在许多时刻,因为丁春花的做法,心里会突然冒出来不像是自己的愤怒与悲伤的情绪,但是她是真心希望洪爱国与丁春花夫妇俩能够好好过日子的。
只不过,如果说前些年还奢望过,努力做好一切让丁春花也疼爱她这个小女儿,那么如今的她已经明了,不管是曾经的洪怡静,还是如今的她关九,都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一件事的。
丁春花讨厌自己生的小女儿,讨厌到弃若敝屣的地步,如果有可能,这女人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的,甚至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即便生了下来,也会找机会把小女儿扔到白沙河里去浸死。
对于这个早已魔怔了的妇人来说,是洪怡静扼杀了她生儿子的希望,更确切的说,丁春花认定了洪怡静是杀她那个原本该出生却最后被掉了包的儿子的凶手。
这样的想法是十分可笑的,但凡是正常人,就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很显然,洪怡静不幸地遇上了这样一位思维诡异的母亲。
关九念在这个可怜的便宜母亲,的确因为生洪怡静的缘故而伤了身体,加上她自认的确也占了人家女儿便宜,人生地不熟的又对这个时代一头雾水,所以起初在洪家生活多少有些任打任骂的意思。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在丁春花终于像洪怡静记忆中那样开始发展,拒绝提供她上学的费用不说,还把她自己赚来的学费与便宜父亲借来的学费都一再拿走用在两位姐姐身上后,关九终于把丁春花从自己划定的领域里推了出去。
从此以后,丁春花不再是她认定的自家人。
既然不是自家人,那么就没有必要在她找麻烦的时候依旧客气相让了。
如果丁春花死了,关九会按照这个时代的风俗哭一场,丁春花活着,那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知识就是本领,本领就是翌日能够独立生存下去的保障,断她学习本领的机会,那就相当于是谋她性命。
关九再也不要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孤儿了,被扫地出门之后,连捡垃圾维生的机会都没有,便莫名其妙的被一堆从天而降的垃圾埋葬了生命与未来。
她要读书,更要靠着读书学来的本领改变命运。
这样的想法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关九,即便是在对现状糊里糊涂的状态中,依旧按照原主洪怡静想要走的道路上稳步前行。
靠着祖父母与父亲的支持,更为重要的是她自身的意志,关九用自己打猎来的钱,外加三位长辈的一些存款,平平安安的上完了初中。
她相当争气,升中考全市第一名,而且成绩高出第二名将近三十分,这样的成绩不单只轰动了全镇,更是让她所在县教育局的领导们都乐开了花。
她考了这样高的分数,完全就是他们的业绩。如果她高考依旧一路高歌的话,那么别说是县,就是市教育局也会因此受到褒扬。
在前景大好的预测中,县教育局派了专人专车,在镇中学领导的陪同下,亲自到洪家去鼓励关九。
关九不是太明白他们为什么笑成了一朵花,那热情的模样不单只让她有些接受不来,就是洪大柱等人也都是束手束脚得很,丁春花倒是话多得很,只是说着说着总会说到另外两个女儿上头,说她们是如何如何的乖巧懂事,读书工作也都很不错之类。
最后还是一起作陪的洪卫国时不时地接过话茬,才让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关九并不在意这些,她放假了也没空,洪大柱夫妇俩一如洪怡静记忆中的那般前后病倒了,幸运的是这一次因为关九特别注意的缘故,两人病得都不如上一回严重,加上及时送院了,所以在药费到位的情况下,前后住院了将近一个月,两人便都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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