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后,薄雾内慢慢出现了一个缺口。
路易吉的身影从缺口中被“排斥”出来。
路易吉一边看着那还未消散的迷雾,一边在心灵系带里嘀咕:“让我看看你的情报网又不会死,非要把我踢出来,真是小气……”
路易吉话音刚落,心灵系带里便传来了安格尔的声音:“下次说我坏话的时候,别在心灵系带里说。”
路易吉哼唧两声:“我不在这里说,你怎么能听到。”
安格尔:“那你继续说吧,我可以当没听到。”
路易吉横眉一竖,真的按照安格尔的意思,开始在心灵系带里诽谤起来。只是无论他怎么夸张说辞,安格尔都没有再吭声。
路易吉瞥了眼那团团流转的雾气,最终无可奈何的低喃:“真没劲。”
而此时,处于雾气中央的安格尔,完全没去管路易吉的抱怨,而是将海德兰从手镯里召唤了出来。
海德兰辅一出现,体内散发出的淡紫色光华,便将周围的雾气映照出了一片朦胧水色。
安格尔如往常一般,揉了揉海德兰那软绵绵的身体,便准备连接虚空网络。
但他的手刚抬起,还没开始指向眉心,便突然顿住了。
安格尔低下头,眼神疑惑的看向海德兰。
就在刚才那一刹,他的超感知从海德兰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愠怒”情绪。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安格尔有些惊讶。
海德兰很少表达情绪,或者说,虚空旅行家这个族群,除了汪汪外,其他的虚空旅行家都不太会有情绪的表达。
因为情绪表达,是一种智慧程度的映射,而偏偏虚空旅行家就没有什么智慧。
当然,这并不是说虚空旅行家不懂得表达情绪,而是虚空旅行家在情绪的表达中更倾向于单一的情绪。
譬如说,它们经过漫长旅途,抵达休息处时,它们会表现出高兴的情绪;汪汪被沸绅士抓住后,它们会表达愤怒的情绪;在遇到天敌虚空魔鲸的时候,它们则会流露出害怕的情绪。
这些情绪都很单一,且一定要有外部刺激,才能让虚空旅行家表露出相关情绪。
而那些复杂的情绪,以及莫来由的情绪,虚空旅行家是很少表现出来的。
这一次,安格尔被“打断施法”,就是因为他从海德兰身上感知到了“复杂”与“莫来由”的情绪。
愠怒。
这属于愤怒类的情绪,但它没有达到愤怒上头的极端,而是恼怒而未达、心火未旺的阶段。而且,有时候这种怒,也算不是真怒,而是一种假怒。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算是比较“复杂”的情绪。
至于说,何谓“莫来由”。
字面意思理解,无缘无故生起的情绪。
但这世上很少有真正无缘无故的情绪,“莫来由”其实是有“由”的,只是这個“由”,一般来说比较微小,按照常理认为,不该由这么小的理由引发如此大的情绪。
譬如说,明明只是看到了风停了、雨歇了、人走了、茶凉了,便感觉内心一阵哀意,甚至止不住哭泣。
这就是所谓的“莫来由”的情绪。
可它们真正是没有来由吗?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风雨变化,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感性;人走茶凉,勾起了往昔回忆。
而感性与回忆,成为了情绪波动的由。
除了触景生情外,那种倏地上来的情绪,被堵住很久后骤然宣泄的情绪,以及突然自我的情绪,都被称为莫来由,但实际上都有由。
而海德兰的“愠怒”,其实也算是莫来由的情绪,而它的“由”,同样很微小。
——安格尔打断了它追剧。
安格尔之前就注意到,海德兰似乎很能融入“观影团”,甚至还跟着丹格罗斯追起了《异火药剂师》。
安格尔在发现了海德兰的“爱好”后,便想着改善海德兰那独居的单调生活。
在手镯里放了《异火药剂师》的影盒,任由海德兰日日追剧。
数十分钟前,安格尔将海德兰召唤出
来时,或许是剧情正处于平稳期,海德兰没有表现任何情绪。
但这次召唤,《异火药剂师》的剧情正处于高潮中,海德兰被中途打断,下意识的便流露出了“愠怒”情绪。
虽然海德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那一丝的愠怒,还是被安格尔捕捉到了。
“你很喜欢《异火药剂师》?”安格尔看着半空中那闪烁梦幻光华的海德兰,认真问道。
海德兰似乎不懂安格尔为何会突然将目光看向自己。
迟疑了片刻后,海德兰才眨巴了一下眼睛。
本来像个小黑豆的眼睛,变成了爱心的形状。
“你这是在说……喜欢?”安格尔顿了顿,伸出手:“如果你喜欢,就触碰一下我的手。”
海德兰这回沉思了很久,才探出一道浅浅的触手,碰了一下安格尔的手心。
看到海德兰的回答,安格尔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刚才那两个问题,他其实对答案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海德兰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能不能思考?以及愿不愿意回答?
如果海德兰能思考、能理解、且有意愿回答,这就代表了海德兰的智慧在增长。
要知道,虚空旅行家的标签,向来只有“稀少”、“无价值”、“愚蠢”这三样。
其中“稀少”这个标签是公认的,可以暂且不提。光说“无价值”与“愚蠢”这两个标签,前者是世人的谬误,从虚空网络就可以看出,虚空旅行家的价值极高;但后者,安格尔就很难反驳了。
甚至,就连虚空旅行家中唯一的“智者”汪汪,都对此无力反驳。
从智商这块来说,虚空旅行家的确很愚笨。
它们大多只懂得接受汪汪的指令,而无法自我的思考。
但现在,安格尔突然发现海德兰的智慧在成长,这是不是意味着,虚空旅行家可以摆脱这“愚蠢”的标签?
安格尔相信,汪汪如果得知这个消息,恐怕也会很惊喜。
毕竟,汪汪作为虚空旅行家,更加能感同身受。
不过,安格尔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喜色,他还需要进一步的做出确定。
安格尔接下来又尝试的询问了海德兰一些问题。
其中,关于《异火药剂师》的问题,海德兰都能给出喜人的反应;但如果是其他的问题,或者是稍微深奥点的问题,海德兰的反应就很小了。
安格尔没有办法立刻给出结论,但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海德兰的智慧的确有进步。
至于进步多少,安格尔目前无法判断,但无妨……只要将海德兰的情况告诉汪汪,它自然会主动去检测。
安格尔又揉了揉海德兰如果冻一般的身体,在海德兰开始积蓄怒气时,他才放开手,然后拍拍它脑袋:“别生气,等晚点回去后,我把《异火药剂师》第二部,也给你安排上。”
海德兰没有听懂安格尔的话,但它听懂了《异火药剂师》这个名字,本来已经有些怒火上扬,如今又慢慢平复。
安格尔笑了笑,没有再逗它,而是探出手指,触碰自己的眉心。
海德兰一看到“暗号”,立刻从那如史莱姆的身体中,探出一条触手,伸入了安格尔的眉心之中。
伴随着熟悉的恍惚感,安格尔已然进入了虚空网络。
还没等安格尔适应恍惚,便接收到了汪汪传递来的信息:“你怎么又来了?”
安格尔在停滞了数秒后,等到精神归位,便开始通过海德兰传递信息。
他没有立刻将海德兰的情况告诉汪汪,而是先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又让我查鹅执事的情报?”汪汪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好吧,你把他的画面传过来,一定要详实。”
安格尔早就做好了准备,与海德兰配合,很快就把鹅执事与克洛斯的外貌特征,都发了过去。
是的,不止有鹅执事,还有克洛斯。
不过,克洛斯的外貌特征并不明显,他常年带着面具,身形似人,没有很特殊的体貌,顶多在衣着打扮上有一
些自我的风格。
但光是这些,其实也还不太够。安格尔自己也不觉得汪汪那边能查到克洛斯的情报,不过他还是发过去了,就当是备个案。
查不到也没关系,先混个眼熟,以后如果虚空旅行家在外面碰到了,也能有个大体印象。
而鹅执事,形貌特征就很明显了。顶点小说
鹅执事虽然也常年带着“鹅面具”,但这个面具并不是全脸遮挡的,鼻子以下都是露出来。
鼻子上方虽然被面具遮挡住了,但鹅执事的眼睛,曾经当着犬执事的面,露出来过。
而且,鹅执事的眼睛极其的有辨识度。
眼白处碧绿如湖,眼瞳则是深蓝色。最重要的是,在眼睛玻璃体外面有一层灰白色的网状结构,看上去不似人眼。
鹅执事的头发和衣服则没有什么特别,但值得一提的是,鹅执事的双手是纯白的双翼,脚部则被大量的幻羽所覆盖,呈现出掉落的白色绒羽形态,这些绒羽在脚下形成了一片如云朵般的幻象。
眼睛、双翼以及脚下幻羽与云垫,都是鹅执事很标志性的特征。
如果鹅执事的族群在泛位面有一定存在感,或许能靠着这三个标志特征,锁定鹅执事的来历。
汪汪收到画面后,立刻将消息传递了出去。想要得到全部回馈,还需要稍等片刻。
安格尔也不在意,趁着这段等待的时间,将海德兰的情况说了出来。
汪汪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我其实也发现了海德兰有些变化……”
安格尔联系汪汪,需要海德兰的帮助。但汪汪联络海德兰,却是时时刻刻都能成型。
因为海德兰是汪汪发出指令,让它跟着安格尔的,这也让汪汪对海德兰格外关注。
毕竟,海德兰是目前所有虚空旅行家中,唯一近距离接触人类文明的同伴。
虚空旅行家对于人类,其实没什么好感,哪怕是汪汪,也是如此。生活在人类世界,近距离接触各种生灵,这都是头一遭,不仅汪汪关心,其他虚空旅行家也对海德兰很在意。
也因此,汪汪只要有空暇,都会和海德兰进行交流。
而在和海德兰交流的这段时间里,汪汪明显的感觉到,海德兰展现出来的情绪,以及表述的内容,正飞快的提升。
此前,或许只能做简单的沟通交流,更多内容海德兰根本无法理解。
但现在,海德兰的理解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就譬如说,以前海德兰只能明白“这朵花香吗”,这种直观的问题;现在它则能理解“墙角处的这朵花香吗”,这种有更多形容与描述的问题。
汪汪将海德兰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它也激动,它也兴奋,但是……它也焦虑与迷茫。
海德兰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是它接触了安格尔,才展现的智慧提升?还是说,和智慧生灵近距离接触,能够提升智慧?
海德兰是特例吗?还是说,其他的虚空旅行家都能这样?
这一系列的问题,也在困扰着汪汪。
之所以说是“困扰”,是因为汪汪无法去给这些疑问做证解。
要想证明,就必须要让更多的虚空旅行家接触人类,去接触智慧生灵。
汪汪可以接受虚空旅行家接触安格尔,但它无法接受,它们接触其他的智慧生灵。它太明白,人类与其他智慧生物的欲望与贪婪了。
看看那些被格鲁兹戴华德抓到幻灵之城的虚空旅行家,想想那些只要抓到虚空旅行家就会进行各种研究、实验的人类巫师,还有对虚空旅行家虎视眈眈的魔鲸……
这些一件件、一桩桩的案例,都让汪汪无法信任其他的生灵。
如果……虚空旅行家的数目多的话,那它或许能狠下心,去做个实验。
但现在虚空旅行家本就凋零,它如何去证伪?如何去证真?
哪怕知道了海德兰智慧有所提升,对汪汪来说,这也很难。
这不是纯粹的惊喜,而是一份外包装美好,但内核却充满焦虑与烦恼的未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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