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铸就的眼睛,悬停在链镰上空。
周遭熔炉里轰隆隆的声响一直未曾停歇,熔岩池里蒸出来的高温,让传输过来的画面不停的扭曲。
在这扭曲的画面里,安格尔仿似看到了链镰主人同样扭曲的表情,它的挣扎、怒吼与绝望。
无论它如何的求饶、谩骂以及诅咒,锁链依旧吞噬了它的生命,甚至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样的锁链,让安格尔感觉十分的陌生。
这真的是他炼制出来的锁链?
稍微平复了下心情,看了看周围空空荡荡的熔岩池,安格尔也没有继续停留,而是操控着探察傀儡离开了这里。
探察傀儡在离开熔岩池的过程中,安格尔也分出一些心思,思索着波波塔之事。
他犹记得,那个被锁链吞噬掉的恶魔曾经质问过一句话:“花雀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之前,安格尔依稀觉得花雀雀听上去有些耳熟,当联想到波波塔的时候,一个深藏的记忆被打开了。
安格尔与波波塔的接触其实不太多,在仅有的几次接触里,安格尔对波波塔的印象都还不错。这是一个很善谈的人,当初安格尔与他第一次接触时,波波塔就很自来熟的聊了许多话题,在聊天的过程中,也让安格尔对波波塔的警戒心降低了很多。
说起来,关于“花雀雀”的记忆,就是波波塔当初聊天时说的。
之所以安格尔能想起来这些琐碎的记忆,一来是随着他实力提高,记忆能力被强化;二来,便是波波塔当初的话题很有意思。
他以调侃自嘲自己的名字为切入点,这让安格尔记忆犹新——
“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人都会觉得奇怪,其实这是我们那里的习俗。我们的名字,必须让人听过就不能忘记,哪怕要与时间为敌。”站在记忆深处,浑身发着淡淡白光的波波塔笑呵呵的对安格尔道:“如果有人忘记我们的名字,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所以老一辈为了让其他人对我们名字印象深刻,风格就开始走偏了。”
“我现在的名字已经算比较正常的,我妹妹的名字才叫奇葩,花雀是我们的国鸟,我老爹为了让人记住妹妹的名字,索性直接给她取名花雀雀,你说好笑不好笑?”
彼时,波波塔用这种自黑的方式,解释了自己的名字。名字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这是安格尔第一次听到非奴藉,如此调侃自己名字,让他印象很深刻。
这就像是给记忆中的画面粉饰了一个相框,在漫长的时间崖岸里,安格尔会忘记很多细节,将很多人的名字抛之脑后,但偏偏这番话,让他很难忘记。就正如波波塔自己所说的:哪怕要与时间为敌,哪怕要被人笑话,我们的名字也必须让人听过就不能忘记。
安格尔还真没有忘,也因此想起了花雀雀的名号。
既然波波塔曾亲口承认,花雀雀是他的妹妹。在联想之前各种相关线索,无论是安格尔亲手炼制的锁链,亦或者他和波波塔神似的长相,完全可以将“疑似”的头衔拿掉,那个恶魔就是波波塔!
“之前,波波塔似乎还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被那‘贪得无厌的老家伙吞噬’、‘成为吾族重燃的薪火’……”
这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吾族,他不是人类吗?当初波波塔的骨卡上清晰的记载他人类的身份啊。
越是深思,安格尔就越觉得波波塔身上充满古怪。他说的话、那条锁链简陋的效果、还有血魂献祭……一系列的事情,好像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暗线将之连接起来,可如果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在逻辑,它依旧像是被蒙上一层纱帘,模模糊糊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还有关于花雀雀,其实安格尔也有疑惑没有解开。
之前安格尔听到花雀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海里是闪过一道灵光的,而这道灵光安格尔现在去回想,也没有想到任何答案。
“花雀雀除了是波波塔的妹妹外,难道,我还在其他地方听过相关名字?”安格尔思忖了一下,似乎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花雀雀的其他信息,那之前的灵光是从何而来呢?
花雀雀的线索断了,而波波塔的事,安格尔如今再怎么去想,其实也没有答案。他决定暂时放下,等有机会寻找到波波塔,或者找到其他人类再询问也不迟。
说不定,波波塔只是被巫师组织外派到恶魔城的斥候。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真的要派斥候来侦查,也不可能让一个学徒来这般高危之地。
既然熔岩池已经没有任何可探索的因素,安格尔将视线放到了之前发现的“雨云牢笼”上。
先前他安排了一个探察傀儡往里去探,不过一进去,就失去了联络。
因为安格尔注意力之前在熔岩池畔,所以并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准备再次去探探情况。
操控着熔岩池附近的探察傀儡,朝着雨云牢笼所在的区域飞去。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雨云牢笼比起之前来说,更加的气势磅礴。
天上黑压压的低云,与大地上不停燃起的焦烟,已经完全连成了一片,将那片区域彻底的封锁了起来。远远看去,除了云雾缭绕,以及隐隐绰绰的建筑黑影外,什么也看不清。
随着探察傀儡的靠近,安格尔明显感觉到画面出现了模糊的情况。
既有云雾遮掩,也有被紊乱能量干扰的因素。
当探察傀儡即将深入雨云牢笼的时候,画面倏地一黑,影像传输中断。
这一次,安格尔终于了解之前为何探察傀儡会出现失联的状况。虽然画面已经中断,但在中断之前,安格尔非常清晰的听到里面轰隆作响的战斗声,而且比起之前他听到的更加震撼,似乎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绝对是巫师级别以上的战斗。
这种层级的战斗,其能量波动甚至可以打穿虚空,凭借探察傀儡这种低级炼金物来窥探能量紊乱的区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安格尔升级材料,制作中高阶的探察傀儡。但如今就算现做,也来不及了。
无法窥探雨云牢笼,这让安格尔有些无奈。只能调过来一只探察傀儡在附近徘徊,等待战斗结束后,再看看情况。
这边的探察傀儡出现连续碰壁的情况,安格尔正有些失落,往靠中心城区方向飞的探察傀儡,却带来一个消息。
安格尔看到了迦南。
之前,在天空出现大面积的火纹,加之无数火焰开始失控的时候,迦南就飞离了店铺,说是出去打探情况。后来出现流火,火海覆盖了迷幻小屋,法夫纳开启风之领域……这一系列的过程中,迦南都没有再回来。
安格尔先前还有些担心,但想着迦南是水系的半血恶魔,它不会出现火焰失控的状况,加之它对拉苏德兰非常熟悉,应该不会出现问题,所以便没有多想。
安格尔甚至觉得,就这样分开也好,反正他在拉苏德兰的事情已经了结,他已经准备回返冰谷了。
却是没想到,他会通过探察傀儡再次见到迦南的身影——
迦南如今的状况看上去并不好,它躺在一个起伏的崖壁下方,身边有一个石头遮掩着,看上去十分的隐蔽。
之所以能发现它,却是因为迦南所在的地方,冒出大量的烟气,这才引起了探察傀儡的注意。
而当安格尔操控着探察傀儡看到迦南的情况时,才发现那些烟气,来自于迦南流出来的血,被灼热的焦土所蒸出来。
没错,是血。
迦南现在流了大量的血,甚至可以说,它几乎是被血液浸泡着的。
它的胸腹处,有一个呈穿透性的森暗血洞。大量的血液,便是从血洞中流出来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迦南还没有彻底丧失意识,血洞的周围被它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似乎有治愈效果,但是治愈的成效并不理想,血液依旧在往外流。
迦南的面色苍白,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透过探察傀儡仔细听去,发现它在说:“我不能睡,睡了就无法维持治愈效果,我会死的……我不要死,我不能睡……”
迦南对生存的强烈意志,让它维持了伤口的水光。但这样的代价,是无休止的剧痛,安格尔清晰的看到,迦南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全身的血管与筋都鼓了出来,并且不停的抽动,可见这种痛楚是持续且强烈的。
若是换成意志薄弱的,估计一早就放弃了。毕竟这里是荒郊野外,如今恶魔又与人类拉起了战火,谁会在意这个角落里求生的恶魔?
迦南能撑到现在,是对生命的渴望,也是与意志博弈的结果。
但光凭意志是没有用的,迦南最终依旧会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除非有人能对它伸出援手。
而目前唯一能救它的,大概只有安格尔了。
那,要不要救它?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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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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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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