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什么小,那秋儿已经六岁了,在过一年便七岁知事之年,往后少让他和春夏贴身伺候。”脱口而出的话,让楚宣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忐忑的瞄了眼打了个秀气小哈欠的乔桥,见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心头一喜,冠冕堂皇的加了一句,“除非你想收了那四个小子做长随,否则不要给予他们任何希望。”
乔桥揉了下水雾雾的眼睛,懵懂的看向他,“什么是长随?”
莫名又是一喜,楚宣掩住满脸笑意,“没什么,夜深了,休息吧!”
“古古怪怪。”乔桥鼓脸,侧身便躺了下去。
“等等!”忽然想到了什么,楚宣赶忙叫住她,可乔桥显然困极了,不耐的娇声娇气道:“不要,困~”最后一字没有一点点的力度,倒像是撒娇,那话音里的娇糯柔软令楚宣倒吸一口气,只觉得随着尾音涌入耳膜,耳朵立刻软绵绵的,什么都愿意为她应下来。
不过是几息,娇软的小女郎便睡着了,湿漉漉的发丝浸湿了雪白的里衣而不自知,他上前急走几步,取了干净的脸巾,坐在床边,细细的为她将发丝一一扶干,那温柔轻缓的劲头,若是被楚家老太君看到,绝对会大惊失色。
这还是她那个脾气有点急躁的孙儿么!怕是什么妖孽附体吧!
在庄上几天,两人的关系在孙大夫插科打诨下逐渐打破僵持,气氛渐好,虽说没有恩爱两相宜但也称的上相敬如宾。
楚宣整天精神奕奕,哪怕偶尔斗嘴在他心里都成了可以回味的甜蜜。
只是楚家铺子遍布全国,生意繁忙的情况下能逗留在庄子小半个月的时间已属于难得,所以当接到祖母来信时,楚宣不得不挥别令他流连忘返的相处,那种不舍勾勾绕绕的牵锁在心头,害的他差点脱口而出让乔桥随他一起离开。
理智始终占了上峰。
坐在马车里的楚宣很快放弃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只是一双清澈秀美的眸子牵挂的徘徊在小女郎的周身,那股缠绵劲,让孙大夫捋着胡子牙直酸。
“快走吧!”乔桥不明白楚宣老看她干什么,有点尴尬的催促,“省的太晚又走不了了。”昨天本来就要出发的,谁知道楚宣磨蹭什么,闹得天色阴沉,下了场雨,人也没走成。
满心的甜蜜生生化作一盆冷水,楚宣一僵,抿直唇瓣摔下软丝门帘,冷声喝道:“走!”
马车缓缓而行,乔桥很积极的摆着手,“孙大夫,下回再来!”
孙大夫撩着窗纱笑眯眯的应着,不去看对面脸色铁青的少爷,呵呵称赞着,“少夫人真是好性子,人娇娇柔柔很是无害又非好色贪婪之徒,这样乖巧的小女郎确是稀少可贵的。”
楚宣冷漠的哼了哼,她是乖巧,对所有人都乖巧,除了对自己。
好不容易楚家的真正主人走了,不但乔桥松了口气,连带着四个小子也松了口气。少爷可真奇怪,说他在意少夫人,又没看出有什么情意在里面。说他不在意少夫人,可那醋性真是大的吓人。
别说貌美娇媚的少夫人,就算是农家村妇在幼时也会收用几个长随在侧,伺候起来比他们这种小厮更为亲密贴近,只不过农家的长随大多会在成年后由侍转为夫,不像是大门大户规矩多,对正夫人选也颇为挑剔。
少夫人身前干干净净的,少爷还频频吃醋,看他们这些小子时时目露防备,要是少夫人真有几个长随自小相伴,少爷且不天天泡在醋里爬不上来呀!
四个小子不敢私议主子,但楚宣醋包的形象深入其心,伺候起乔桥难免多了几分谨慎,唯恐让少爷认为他们存了勾引少奶奶的思想,是以楚宣一离开,四个人心里跟撒了花儿似的,松快了一大截。
楚宣回到府上,还没歇过神,便听一声尖锐的凄惨哭叫传来,瞬间又失去了动静。他捧着茶杯的手颤了颤,蹙眉问身侧的小厮花紫,“怎么回事?”
花紫放下手中替少爷扇风的团扇,施礼退出堂外,轻声问了几句外面伺候的小厮们,这才极尽惊恐的挑眉,赶紧把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楚宣。
“你说什么!”手里茶杯顷刻摔落在地,楚宣惊讶至极的瞪圆眸子,不敢置信的重复,“你说素文撞墙自尽了?为何?竟是为何?”
花紫有几许悲伤,“是管家的女儿在新婚当晚察觉素文没有守宫花印,她洞房当晚什么都没说,第二天便告到老太君面前,指责素文不守夫道,想要把素文从夫降为侍。老太君听闻虽大怒,责令素文说明真相,素文一口咬定没有女干妇,自己是清白的。您也知道老太君的性子,连素商也不信了,扒了两人的衣裳令楚长随验身。楚文已经和管家女儿洞房过,哪里还是清白身,他心思又细腻,当场便撞墙了。”
“素文自小随在我身旁,哪里有机会结识什么女子……这完全是荒谬之谈!”楚宣恨声说。
花紫见少爷脸色泛白,咬咬唇,仍是附耳轻言,“当时接少奶奶的四个汉子皆言素文爱慕着少奶奶,途中多番照顾,是以……”
重重的捶了下桌面,楚宣的脸由白转青,咬牙切齿,“素文真的没有守宫花印。”
“那管家之女一口咬定。”花紫无奈的说,直叹素文糊涂,少夫人身份特殊,哪怕真心爱恋也该藏在心底,竟是让人察觉出来,不是逼他去死吗!
“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轻生呀!”楚宣揉着眉宇,按住发红的眼眶,悲彻涌于心。虽说素文是下人,可他向来机灵讨巧,两个人从小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如果……如果素文真心喜欢乔桥,不该隐瞒他,至少他不会答应祖母让他们兄弟嫁给管家之女,他太明白心有所属的滋味,即便成了亲也得不到女方的爱护。
“素文没死,但他一头撞到尖利的石头上破了相,老太君素来守纪,素文不肯说出女干妇,便责令婆子将他们兄弟关了起来,每日十鞭,直到供出那个女人。可怜素商,怕是毫不知情,却也牵连的被老太君嫌恶。”
这话一听便知,所有楚家人都认定石皮了素文身的是乔桥。
十几天来的甜蜜,一朝一夕之间化为了泡影。
楚宣不知是怪乔桥对他的无情,还是怪乔桥对他人的多情。
他唇瓣抿紧,紧到泛了灰白,“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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