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倒要看看会是怎样一出儿戏。
若演得好,解了她的闷,她可要打赏呢。
“今日民女恰巧经过此处,便进来瞧瞧,却不成想竟碰见了大人您……”女子语气殷切。
张峦恍若未闻,抬头随意地看着一旁的廊柱,倒是范九不着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个月里,大人离开衙门十回,无论是因公去巡视房屋粮田还是因私出门访友,她总要“恰巧”碰上七八回。
要他说,恰巧是有,但巧的是那两三回竟没被她碰上,足足有两三回啊——可不是太巧了么?
“想来大人还未来得及用午食吧?民女带了些自己亲手做的海棠酥,大人若不嫌弃,便先充一充饥。”女子语气温柔,有些迟疑地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
张峦一句“自然是嫌弃的”,在嘴边没办法说出去。
身为父母官,便是这一条最是束缚人——一言一行若是有失,皆会被人诟病。
这女子,他当真忍了许久了。
如此下去,只怕要生出什么流言来,万一毁了他宝贵的清白可如何是好?
既然百般疏远冷漠皆不管用,那么,他便要使出他的杀手锏了。
张峦看向了范九。
范九立即心领神会,伸手拦下了女子。
眼见张峦朝着别处走去,女子着急起来,她看向范九,刚要开口,却见对方盯着她的脸,笑得一脸谄媚。
女子莫名一窒。
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就听对方一声尾音极长的“好姐姐——”,低低地喊了出来。
女子打了个寒颤。
他、他这是何意?
“姐姐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
女子听得脸一红,低下头想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她灵机一动,环顾左右见无人看过来,便压低声音说道:“既如此,便也不瞒你了……这些日子,我瞧着你也是个聪明的,该是晓得……”
她说着,看了张峦离去的方向一眼:“男人总是要有个贴心人伺候的……你若能帮我一把,来日,我必记得今日的情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范九心中直翻白眼。
瞧瞧,这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日后在后宅之内兴风作浪的好苗子。
但他面上却一副少年羞涩的模样:“姐姐这般直白,我倒不好意思了。这些日子,姐姐总是想方设法地想与我多说几句话,我心里也是极欢喜的……”
女子呆了呆。
他在说些什么?
“姐姐虽年长我五六岁,我却不嫌弃——”
女子此时焉还有听不懂的道理,顿时大骇着后退两步,摇头道:“你想岔了!”
“如何想岔了?姐姐方才不还说,想做个贴心人儿,伺候我的么?”范九满脸茫然。
见竟有人看了过来,女子脸色顿时如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谁想伺候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厮!
“我暗下同大人说起此事,就连大人也说姐姐必然是心悦于我呢。”范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
女子更是听得浑身僵硬起来。
大人竟也这般误会她……可如何是好!
完了,怕是要完了……
此时,偏偏范九又朝她走近了两步,眼睛晶亮地道:“姐姐放心,大人最是疼我的,只要我与大人说一声儿,大人必定愿意促成咱们的亲事。”
“你胡说什么!”
女子彻底崩溃,看着范九的眼神满是厌恶和惊恐。
范九不可置信地问道:“我胡说?分明是姐姐先对我百般示好撩拨,如今我一心全系在了你身上……你莫非是想不认账了吗?”
他一副真心被辜负的伤心语气。
这声音虽不高,却也不低,已引得不少人都聚集了过来看热闹。
“这不是……季秀才家的闺女吗?”
听得竟有人将自己认了出来,女子面色通红,羞愤欲绝,急忙解释道:“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狠狠瞪了范九一眼,以袖掩面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此处。
范九作势要追上去,更吓得她加快了脚步。
偏在此时,她脚下一绊,整个人朝着前方跌趴而去,重重摔了一跤。
阿荔轻飘飘地收回了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跟着宋氏往前走去。
女子心知自己是被人绊倒的,气愤不已,转过头去看,只见是一名衣着仪态俱不普通的年轻妇人带着一名丫鬟,并三位锦衣小公子,身后又有小厮相随……一看便可知非富即贵,一时便也不敢出言招惹。
唯有爬起身,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狼狈不已地离去。
“在这仙子庙里,竟敢对仙子的父亲动歪心思,没脑子的东西,不摔你摔谁?”
范九窃笑着,低声嘀咕了一句,正要去寻张峦时,眼瞧着正朝此处走来的一行人,不由倏地愣住了。
太太和姑娘公子们怎么来了?
莫非是他自觉立了功,心里盼着能让太太知晓,以便太太夸赞打赏于他……所以出现了幻觉了么?
呃,他虽是有这种想法,可绝不至于强烈到如此地步啊。
下一刻,便有夸赞的话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倒是机灵。”宋氏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便有一只沉甸甸的荷包落入了他的怀中。
范九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丝毫不差!
这种白日做梦,偏还美梦成真的感觉真的好奇妙呢。
此时,他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捅了捅。
“怎么也不谢太太赏呢。”阿荔低声提醒道。
哎,再机灵的小厮果然还是比不了她阿荔呢。
但此人毕竟当初是她提携进张家的,她免不了要多加关照教导的,要不然,可是会有损她的面子的。
范九这才恍然回神,连忙向宋氏等人行礼。
“不可声张。”宋氏向他说道:“带我去见老爷。”
范九心领神会,低声应了句“是”,遂走在前侧引路。
他本有意就方才那女子之事,向太太解释几句,可见太太神色自若,眼中含笑,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遂也不再多嘴。
张峦正站在后院中,望着墙角处的一棵红梅树发呆。
这棵树显是有些年头了,想是动工前刻意保留的。
范九适时慢下脚步。
张鹤龄与张延龄跑了过去,一人抱住了父亲一条腿。
什么东西?!——张峦吓得神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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