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应下。
万氏暗暗抓紧了十指。
谢迁对定国公府曾有恩,这些年来又走得极近,他既说了要提亲,而今晚之事又关乎徐婉兮的清誉,对方若坚持要弄清真相,她确也没了话可说。
可竟借着打算提亲的名目来插手此事……这位谢大人还真是厚颜的不同寻常!
而恰恰是因为对方的不走寻常路,才愈发叫她不安。
就如张家的那位二姑娘一样……自从徐婉兮同其来往之后,这些年便好似变了个人似得,叫她吃了不知多少闷亏!
“谢某可否先向老夫人求个准允,若这丫鬟说出真相,便饶了她与她那老子娘性命,放她一家自由?”谢迁问道。
定国公夫人稍一思虑,便点了点头。
“自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丫鬟的父亲是府里的家仆,因此也是定国公府的下人。
至于万氏那陪嫁婆子——若此事当真是万氏所为,那无论是万氏还是万家,都再没有说不的余地。
万氏神情变了变。
她身边的婆子亦是顿时攥紧了双手。
“我方才的话,你可听见了?”谢迁看向阿悦,道:“你说是受了朱家公子的指使,可若无铁证,只会落得一个污蔑他人的罪名,平白丢掉一条性命罢了——要不要将实情说出来,保全一家性命,从此得个自由身,你自己选。”
本就不是什么难断的悬案,比起口舌之争,这是最简单的法子,也是最省事的。
阿悦眼神起伏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娘亲。
众目睽睽之下,婆子不好做出太过明显的神态来,更何况事出突然,她此时本就是拿不定主意的。
阿悦却下了决心。
她的性命,爹娘的性命都在她手里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夫人!”她高声道:“是夫人指使的我!此事夫人早有谋划了,一直在等时机……”
是将此事经过从头到尾皆无比细致地说了一遍。
定国公世子面沉如水:“万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世子连这话也信吗?”万氏满眼泪水:“这般利诱之下,什么谎话编不出来……这便是大名鼎鼎谢御史的公断吗?”
谢迁面不改色:“照这么说,是这丫鬟污蔑夫人了?”
他只将问题抛到阿悦身上。
要保命的人,自然是最卖力的,无需他来多说什么。
“不,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阿悦忙道:“那迷药就是奴婢暗中买回来的……奴婢可以找到那卖药之人,是真是假奴婢与他一见便知!”
万氏打断她的话:“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指使的你!”
她身边的婆子咬咬牙,流着泪狠心道:“夫人……这件事情本就是咱们错了,事到如今,您便认了吧!您诚心认一句错儿,将这些时日闷在心中的苦楚说一说,相信老夫人和世子定会宽恕您的……”
她也并非全然不顾主仆情谊之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你……”万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这可是她最信得过的人!
“奴婢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阿悦此时忽然开口道:“夫人对二姑娘记恨已久,还曾暗中缝了人偶,其内塞了二姑娘的生辰八字……日日以金针刺那人偶的心房!”
这件事情搬出来,总能证明夫人早已对二姑娘存下了加害之心了吧!
万氏浑身冷极。
这件事情这贱丫头是如何知晓的?!
“当真有此事?!”定国公世子勃然大怒。
“那人偶是奴婢打扫房间时偶然发现的,就藏在夫人卧房梳妆桌上的一只匣子里!”
那匣子素日里都是锁着的,有一日夫人似乎忘记上了锁,她出于好奇,就打开多看了一眼……
定国公夫人立即着人去了万氏房中搜找。
果然就找到了那只人偶——
“身为定国公府主母,你竟以此等巫邪之术加害嫡女!万氏……我倒不曾想到你竟是这般地蛇蝎心肠!”定国公世子怒红了眼睛。
迎着他的目光,万氏竟突地站起了身来。
“主母?”她语气讽刺而充满怨恨:“我倒要问问你们,哪家的主母会是我这般窝囊的模样!你们又何曾真正将我当作了人来看待!……我这一身病痛,满心疮洞,全是你们徐家人害得!我做这些,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有什么错?”
看着那张仿佛已经扭曲的面孔,定国公世子一字一顿地道:“你初嫁入我徐家时,我尊你护你……你因何会有今日,自己心中当十分清楚才是。均将错处归于他人,又可曾想过自己背地里都做了什么事情吗——”
“够了。”
定国公夫人打断了儿子的话。
这个时候还跟这疯女人争对错儿子是脑子有坑吗?
能听得懂的人,也做不出这种事。
老夫人转而吩咐下人:“去前厅看看,若是万家人还不曾离开的话,将他们都请过来。”
万氏闻言低笑了几声,跌坐回了椅中。
这是要迁怒于她的娘家人了?
可她今日认下此事,已注定要被幽禁到死了,岂还会在乎这些东西。
当年她为了替娘家谋前程,嫁进了定国公府做继室……而这些年来她在定国公府心中郁郁,每当将其中不易说给母亲听时,母亲却只会叫她忍一忍!
这世上根本无人顾惜她,她又何必再去顾惜任何人!
事至此处,朱家祖孙和谢迁都出言要请辞而去。
接下来,才真正是定国公府处理家事的时候。
定国公世子将人送了出去。
“今日之事,都怪我定国公府治家不严,险些要牵累了贤侄。”定国公世子语气愧疚。
“世子言重了。”朱老太爷道:“说来,也怪我这孙儿太过大意不察,才叫人钻了空子。”
待回去之后,他必要好生地问上一问,再罚上一罚的。
二人说罢话,朱家祖孙正要离去时,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朱公子请留步。”
那是谢迁的声音。
朱希周回过头,看向那仪表出众的年轻男人。
对方今日当众说出提亲之言,着实唐突得过分,但无形之中也切断了朱家事后出于情面而开口提亲的可能。
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朱希周问:“不知谢大人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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