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种对自己下手极狠的男性,那真是从头到尾都特别狠。尽管已经完成了硬膜外麻醉,但要对一个神志不清的患者进行止血仍然有一定难度——对方实在是不怎么配合麻醉。
膀胱镜通过完成止血的断裂尿道进入了膀胱内,透过屏幕,曹医生看到了一团金属状的条状物。因为排尿困难,患者膀胱非常充盈,而大概就是因为长时间充盈的关系,这根项链在患者的膀胱内团成了一个大球。直接拽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从物理上就绝不可能。
曹医生叹了口气,开始操作着内窥镜玩起了解谜游戏——这一段金属链和另一端金属链是个什么关系来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硬膜外麻醉就是人们常说的腰麻,麻醉过程对患者的意识没有什么影响。而这个精神状况一直不怎么稳定的患者开始出现了一些烦躁的表现。好在护士们和曹医生不断的安抚着,患者虽然心浮气躁,但仍然能够躺在床上不动。
“差不多了。”四十八分钟,曹鑫医生终于解开了团成一团的项链,然后慢慢从患者的膀胱里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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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连后面的手术都没看,就直接来找我吐槽了?”孙立恩笑着问道,“断离重接至少是个三级手术吧?旁观一下不是也挺好的?”
“当一助的机会我让给师弟了。”曹医生笑道,“反正膀胱镜是我做的,让师弟上上台也挺好。”
“我今天接了好多患者,不过老天保佑,都不怎么严重。”孙立恩叹了口气,指着自己桌上插着的一摞门诊凭据,“最严重的就是刚才和你说的那个大叶性肺炎,转到呼吸科去了。”
“呼吸科还有床位么?”医院里的医生们聊起天来,最多的话题就是某些科室是否还有床位。“冬天呼吸系统疾病高发,他们还能腾出床位来?”
说起这个问题,孙立恩也觉得有点牙疼。“没有位置啊……我只能先把人安排到急诊的留观室里去了。”呼吸内科也觉得这个患者有必要收入院内治疗,毕竟患者年纪虽然不大,但有长期吸烟史。而且因为铁锈痰液量比较大,已经能观察到颈部静脉扩张的表现了。
虽然还没有到呼吸窘迫综合征的地步,但情况仍然不容小觑。可呼吸内科实在是腾不出床位来——住院部别说病房了,就连处理室的床上都躺了一名患者。二级以上医疗单位住院部走廊上不许加床,要尽量将患者分流到下级医院去才行。可现在这些患者没有一个能够达到出院标准。而新来的这个患者挂的是急诊科的号——急诊科是不可以拒绝接诊的。
“那你就得多费心了。”曹医生摊了摊手表示无奈,“首诊负责制嘛。这个患者一天没转到呼吸科去,你就得负责到底。”
又稍微闲聊了一会,曹医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啊?”他愣了一会,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联系药剂科了没有?”
孙立恩从曹医生的激烈动作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也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知道了,我马上去问。”曹医生叹了口气,挂掉电话开始发微信。
“曹哥,怎么了?”孙立恩有些好奇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他妈了个逼的……”一向冷静的曹鑫医生骂了出来,“我做了手术的那个患者,有恶性高热!”
孙立恩一脸茫然,“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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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性高热,是一种非常严重的遗传性疾病。这也是已知的疾病中,唯一的一种可以由常规麻醉药物引起患者死亡的严重疾病。
作为亚临床疾病,恶性高热在发病以前不会有任何征兆或者症状。这些患者的骨骼肌细胞膜钙离子通道存在缺陷,在接触到挥发性吸入麻醉药,或者去极化肌松药的时候,可以引起钙离子的释放异常增加,只有在这个时候,恶性高热才会猛地爆发出来。
发病的恶性高热患者全身骨骼肌肉会开始出现强直性收缩。而全身骨骼肌收缩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促使患者体温不受控制的迅速上升,并且导致患者处于高代谢状态。
患者的体温会迅速上升到45℃到46℃左右,并且在高代谢状态下出现高碳酸血症。同时伴有心动过速和血压急剧上升,大量出汗,血钾增高等等症状。
换句话说,这时的身体打算自己烧死自己。
而麻烦的是,一般的临床降温手段对于恶性高热很难起到足够的效果,最终患者会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去。
由于是麻醉科方面的特发性疾病,孙立恩对此基本上没有任何了解。而曹哥则一边在各大医院医生交流群里发着信息求助,一边快速向孙立恩解释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治疗恶性高热的特效药叫丹曲洛林。”曹鑫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他还在快速打着字。“问题是,这个药不光咱们医院没有,省内的医院恐怕也都没有。”
丹曲洛林是应对恶性高热的特效药。但国内没有引进,没有生产,甚至没有批号。
就算走绿色通道,从国外购买丹曲洛林,可单次药物审批通过检验可以入关至少也要两到三年。而丹曲洛林的保存期限也就只有三年而已。药物顺利入境之后就过期无用,这也导致丹曲洛林在国内医院根本没有储备计划。
至于国内仿制的路就更显得漫长而且困难。毕竟恶性高热15年到16年间一共也就报告了十六起。投入大量资金进行仿制,却可能面临根本无法收回成本的尴尬局面。药企作为追求利润的企业,当然不会去碰这种烫手的山药。
孙立恩想了想,忽然记起了武田制药准备收购夏尔制药的事情——夏尔制药不就是专门生产孤儿药的企业么?或者……可以给小林丰打电话求助?
事不宜迟,现在就打。
然而孙立恩并不知道,能够生产丹曲洛林的两家企业,都是美国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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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小林丰的秘书悄悄走进了房间里,凑到小林丰耳朵旁低声说着什么。小林丰现在正坐在爱尔兰都柏林的夏尔制药会议室里,他正在和夏尔制药的高级谈判代表进行着并购交易的进一步谈判。这群该死的爱尔兰人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邪,面对640亿美金的并购报价不光不肯同意,而且言谈间居然还想要更多的东西——比如武田制药的董事会席位。
小林丰好歹也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商人,但交易这种事情,只有双方都同意了才能达成。万一交易双方之间有一个脑子有坑的,整个交易就有可能彻底泡汤。
小林丰正在思考,要不要现在就把孙立恩当成杀手锏扔出去。
“丹曲洛林?”他皱着眉头对自己的秘书问道,“我们公司有这个药物么?”
“没有。”秘书的声音压的很低,“是美国企业生产的孤儿药。”
小林丰思考了片刻,忽然道,“把电话拿进来,还有,让翻译进来。”
秘书转身出了会议室,小林丰对着对面的夏尔制药副总裁道,“亚伦先生,我建议先暂停一下讨论,有一个来自中国的求助电话打到了我的电话上,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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