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马永芳的经验来看,她在四院所收治的第一名病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二型糖尿病而已。只不过因为这名患者平时的生活习惯实在是太糟糕,含糖的碳酸饮料每天喝的实在是太多,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种症状。
“他对胰岛素是有些抵抗,不过也不奇怪——这人胖啊。”马永芳一边被面前的湖南菜辣的连连倒吸凉气,一边有些不在意的说道,“人胖就容易抵抗胰岛素,现在给他用到每天一百九十个单位,再配合一点胰岛素增敏剂,餐后血糖至少能够控制在16左右。继续住院,慢慢调整控糖方案呗。”
这种血糖控制方案当然算不上是“可以接受”的那种。但总比每天四百多单位的要强上不少。根据马永芳的经验,这样的患者只要加上一些饮食控制和运动,再配合上多种控糖药物,还是有希望把每天的胰岛素使用剂量降低到四十个单位左右的。
“还是得快一点。”不过,坐在桌上的张智甫教授有些不同意见,“咱们这边的病房虽然床位一点都不紧张,但是住院的费用还是要比专科那边要贵的多。这个患者家庭情况虽然不算太紧张,但要是没有什么必要的话,还是把他尽快转给内分泌吧。”
“目前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马永芳点了点头,把这个病人转给内分泌她也没什么意见。“那我今天回去就准备一下,争取明天下午之前,把他转给内分泌科——只要内分泌那边有床位就行。”
内分泌科的床位一向是比较紧张的。这倒不是因为内分泌科需要处理的危重病人数量多。
由于大部分接诊的患者都是糖尿病或者甲亢/甲减,因此内分泌科的患者们经常需要定期住院接受系统性的身体检查和相关指标追踪。这些检查并不怎么昂贵,但特别耗费时间。因此,内分泌科的床位经常会被这些需要做相关检查的病人所占。
“内分泌那边最近应该床位还算比较多。”张教授点了点头,“这不是马上就到元旦了嘛。”
公众假期期间,各个住院部都会尽量把床位空出来。这一方面是为了减轻一些值班医生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其他医生们有一个比较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以说,在公众假期的时候,整个四院除了急诊科以外,其他部门基本都在休息。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中青年社畜们简直就是现代社会中最缺乏医疗保障的人群。平时上班的时候公司不给假期看病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假,结果医院的住院部和门诊又不正常工作。也难怪总能看到这些人大闹急诊——从本质上来说,医生们其实还是挺同情这些患者的。
“咱们这边的假期排班表还没出来。”孙立恩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儿,连忙插嘴道,“今年的元旦假期院里一共放一天假,干脆这样吧,过节的时候要是病人不多,那就我在医院里守着,你们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他想了想补充道,“这次张教授你们来的比较急,平时工作压力也比较大。休息一天,把自己生活上的事情好好处理一下吧。”
新来的诊断组医生们和孙立恩这种在编的规培生可不一样。虽然四院目前的宿舍足够多,但这些宿舍仅向住总、住院医和规培医生们开放。普通的主治医生乃至副主任甚至主任医师都得自己解决住宿问题。徐有容周策和袁平安就是自己在外面买的房。
四院附近的房价虽然不便宜,但也不算太夸张。一平米房子价格不到两万,用公积金贷款的话,三十年期贷款算下来每个月还款七千多块。主治一级担负这个还款压力不算太大。而且医生们贷款比起那些连看病都得挑日子的社畜们还有一个优势——如果不幸生病,至少在本院挂号挺方便。
孙立恩这话是个示好,而其他治疗组的医生们也没不至于没眼力到拒绝孙立恩的好意。作为交换,张教授决定在自己原本可以休息的一月二号回来上班一天,到时候顺便替孙立恩值一天班。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孙立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月二号那天他还真的有事儿。“您可千万替小孙我把把关,别往我床上放什么疑难杂症啊。”
“往我床上放人”这个说法,其实更像是住院医师和护士们之间的一个小段子。由于工作时间安排的原因,以及住院部预约住院制度的推行,很多时候住院医师早上来上班就会惊讶的得知自己管的病床上多出来了一个没见过的病人。抱怨的时候说的简略点,就成了“别往我床上放人”。
张智甫教授笑眯眯的看着孙立恩道,“我看,孙医生你不是怕我放的病人病情复杂——你是怕我选的病人还不够复杂吧!”
孙立恩的“运气”已经在四院里有了相当的名气,就连张教授都有所耳闻。
“能简单一点还是尽量简单一点。”孙立恩认真的举起了自己面前的可乐道,“张老师,我一直特别羡慕那种只下一次诊断就能明确诊断的医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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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的比预期要稍微晚一点,毕竟桌上坐着四个经验丰富的上级医生,以及一个以处理疑难杂症而闻名的开挂规培生。大家聊起来自己行医中的见闻时,甚至让旁听的医生们有了一点“这也行?!”的错觉。
抛开孙立恩这个开了挂的家伙不谈,不管是帕斯卡尔或者布鲁恩博士,又或者是张智甫和陈天养。任何一个人见过的奇怪病人数量都要比其他的医生多出太多。结果一不小心,这顿饭就吃到了晚上九点半——要不是饭店的服务员进来了好几次催促“最后加菜”,这场饭局还得再继续上几个小时才行。
孙立恩开着自己的车,慢慢悠悠往宿舍开去。刚过了个红灯,他连在车上的手机就叫唤了起来。“烤面筋!”的声音连绵不绝,直到孙立恩接起电话为止。
“孙医生,我是林兰。”电话那头,林兰用有些激动的声音说道,“您现在方便说话吧?”
“方便的。”孙立恩答道,他隐约感觉林兰找自己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把车往路边一拐,正好停在了一个空出来的路边停车方格里。把车停稳后,他继续道,“您说。”
“您现在马上和徐有容医生联系一下,让她马上给我打电话。”林兰在电话里的声音仿佛机关枪一样连成一片,“这个事情很重要,无论如何让她在二十分钟内和我联系,错过了这次,再要把她的女朋友从精神病院里救出来可就难了!”
“好的好的!”一听是这事儿,孙立恩也来了精神。他先赶紧把事儿答应了下来,然后稍一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再问问细节。结果林兰先把事情说了出来。
“和我们关系比较密切的一位参议员决定介入,但是她的时间比较紧张。一个小时之后,她能匀出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和徐医生通话,并且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林兰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是激动,“这位议员是支持LGBT群体的,而且也是霍普金斯大学出身。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帮助,这件事情就能很快得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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