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公子。”
“陈道长。”
晋安跟老道士进了酒楼,马上便有小二笑脸相迎。
“张县令有吩咐,若看到您与陈道长到来,直接带您两位去三楼的甲字号房。”
酒楼小二殷勤在前头带路。
以如今晋安在昌县的名声,尤其是当连续两天都在文武庙外街市摆摊送钱的壮举,昌县现在遍地都是关于他的传说。
听说晋安公子还未婚配啊……
从未见过晋安公子跟哪位女子走得近,除了每天跟一位老道长住一起……
也从未听过晋安公子跟哪家小姐有暧昧关系……
就是不知道自家女儿有没有这个机会……
……
当酒楼小二带两人上到三楼后,一路来到甲字号房里最气派,最富丽堂皇的“鸿运高升堂”。
鸿运高升堂里富丽堂皇,丝竹声声,有琴师演奏,有年轻窈窕的歌姬,正在摇摆着婀娜柔软的水蛇腰,轻衣薄纱根本挡不住那每一寸雪白肌肤的水灵灵光泽。
随着小二推开雅间门,晋安看到雅间里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大肚便便,正附庸风雅的欣赏着歌姬的小蛮腰。
看到这些人,呦呵,晋安一乐,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啊。
在座的宾客,可不都是在昌县有头有脸的乡绅、富商们吗,大伙看到晋安,也都立刻热情打招呼。
晋安上次见到这一桌人时,还是初来乍到昌县,因破了民间私藏火药案的时候,那天身为昌县百姓好父母官的张县令,在宴席上为他筹集了三百两纹银。
看来张县令今天来给我送钱了!
晋安顿时来了精神。
咦,想不到冯捕头今天也在…晋安在酒桌上还碰到了老熟人。
果不其然,待张县令将晋安和老道士请进雅间后,将两人安排到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立刻敬酒:“晋安公子、陈道长,感谢二位高人相助,多次化解我昌县之危,解救我昌县百姓于水火中,本官今日先敬酒二位一杯。”
张县令主动敬酒,待他一口闷掉酒后,酒桌上的氛围顿时高涨起来。
张县令在酒桌上歉意道:“晋安与陈道长实乃我昌县之福,说来也是惭愧,平日里公务繁忙,直到今日才闲暇下来宴请二位,本官再自罚一杯。”
张县令又是一口闷,接着继续说道:“上次请晋安公子围剿青水帮一事,还未感谢晋安公子,昨日又得晋安公子相助围剿潜伏进我昌县的凶徒,所以今日本官带着昌县当地有名望的各家乡绅,一来是为晋安公子与陈道长开庆功宴,二来也是让大家集思广益,该如何感谢晋安公子与陈道长。”
张县令说着,将宴席上早就准备好的二只锦盒,推到晋安与老道士面前。
晋安看着这只锦盒,与上次宴席上的锦盒大小一样,莫非又是六张五十两纹银面额的存义公钱庄银票?
“张县令真是太客气了。”
晋安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两人收起锦盒后,并没有马上当场打开来看,那样忒俗气了,一点不符合眼前这个高端饭局,一点都不给张县令和在座乡绅们的面子。
晋安在收起锦盒时,偷偷打开一条小缝眯了一眼,那银票厚度,又是三百两银票…张县令真不愧是造福昌县百姓的好父母官,晋安今日要吹爆张县令!
见张县令提起上次的青龙帮之事,晋安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上次去围剿青水帮总舵时,青水帮总舵早已被人覆灭,就连总舵都被人给毁了,自然就没法查抄家产了。
而青水帮名下的那些不动产店铺,衙门也不好查抄,断人绝路。
毕竟青水帮那些忠义好汉,帮过衙里大忙,并没有真的私藏火药,想要谋逆造反,衙里不仅没有查抄青水帮所有资产,反而对青水帮剩下的老弱妇孺多有照顾,防止被人趁机侵吞青水帮地盘。
所以,那一夜的行动,晋安并没有捞到啥油水。
晋安反而被青水帮高层的忠义,心有感触到,所以后来他也从不跟张县令提“分赃”的事。
钱,够用就好。
自己念头通达,问心无愧,才是真逍遥。
想不到自己也有犒赏,此时老道士喜得眉开眼笑,嘴巴笑合不拢嘴了。
来之前,老道士还各种担忧,各种叮嘱晋安,小心驶得万年船,今晚这场赴宴一切都看他老道眼色再见机行事,千万别乱喝酒水乱吃东西…哪知现在老道士见钱眼开,反而把来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全抛诸脑后,酒过三巡后,人已经喝得晕乎乎。
老道士是游方道士,何曾跟县令吃过这样的高端饭局,丰乐楼的琼浆玉液更是寻常人都喝不到的珍藏佳酿,老道士喝得那叫一个牛饮,当这场高端饭局结束时,老道士已经喝得又点微醉了。
这一顿高端饭局,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大家吃得宾客尽欢,当从酒楼里出来时已经快到戌时。
此时天色已暗。
出了酒楼,晋安看到有不少衣着单薄的歌姬,上了乡绅的马车,久久都没下马车。
晋安在拜托冯捕头替他先送老道士回去后,他也登上了张县令的马车。
之前在
宴席上,都是琼浆、佳肴的香气,晋安还不觉有什么,这次上了封闭空间的马车内,他居然再次闻到了熟悉的红月胭脂淡淡香气。
“咦?”
晋安一上马车,便下意识轻咦了一声。
这股熟悉的红月胭脂淡淡香气,反倒把他面对张县令的那丝紧张,给压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张掌柜、张灵芸小姐跟张县令的亲属关系,晋安每次见到张县令总有些紧张,就担心张县令杀人灭口啊。
“晋安公子怎么了?”
张县令疑惑看一眼自从上了马车后,屁股就一直不老实,如坐针毡的晋安。
“刚才散席时,晋安公子说有要事找本官,不知晋安公子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本官?”
马车缓缓驶动。
此时的马车里。
除了车厢外在驾御马车的车夫外,被厚厚帘布挡住春夜寒风的温暖车厢里,只有晋安与张县令两人。
只不过,当面对张县令的疑惑时,晋安这回并未马上回答。
他若有所思的低头沉吟,时不时鼻翼轻轻扇几下,似乎在仔细闻着什么,辨认着什么。
终于,晋安抬起头,看似不经意间的向张县令问出一个问题:“张县令,看来你与县令夫人的关系很和睦。”
张县令好奇看过来:“此话怎讲?”
晋安笑呵呵看着张县令:“我刚才一进马车,便闻到马车里有从张县令身上散发的红月胭脂的淡淡香气,这红月胭脂,在北方京城贵人中名气很高,各大家的贵妇人、贵小姐都很爱用红月胭脂。”
“因为这红月胭脂既防水防日晒,不易遇水就化、遇日晒就干裂脱落,而且本身还自带一种淡淡清香,能持久弥香一天。”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一直深得北方京城里的贵人们芳心,当然了,价格也同样很昂贵。一盒红月胭脂大概可以用三个月,但就是这么一小盒红月胭脂,却与白银等价,一盒红月胭脂就需要三钱银子,足够抵得上一名衙役的一个月月俸。”
“一小盒红月胭脂,卖到三钱银子,这哪是施粉黛,每次出门就是在脸上你抹银粉,贴满一片片黄铜钱。”
张县令惊讶看着晋安:“想不到晋安公子对此还有这么透彻研究。”
晋安模棱两可的带过一句:“吾有一友偶得红月胭脂。”
他不这么说,总不能当着张灵芸老爹的面,直接明说…我曾给你大女儿送过一盒红月胭脂?
当初胭脂店老板一个劲向我推荐最贵最好的胭脂,我都能把老板的话倒背如流了?
呵呵。
就算这个男人有九颗狗头都不够狗头铡咔嚓的。
张县令听完晋安的话,抚掌笑说道:“哈哈,内人的确是喜欢红月胭脂。”
“过去本官还一直在好奇呢,为何夫人每每与各家夫人相聚一起时,总少不了探讨这红月胭脂,原来是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本官就是一粗人,不懂这些妇道人家的红妆、胭脂,晋安公子今日倒是解去了本官心头一大疑惑,哈哈哈。”
张县令笑着说道。
两个大老爷们,一路上不讨论大事,反而都在讨论女人胭脂粉中,聊得宾主尽欢,不久后,马车已经停在衙门的马厩。
晋安跟随张县令来到书房,当下人点亮书房里的灯烛,把书房里照得一片亮堂后,张县令吩咐下人去端茶水招待客人。
就在下人退下后,张县令背朝晋安,准备走向书桌后的太师椅坐下。
“咦,张县令你后背沾了一片落叶,我替张县令你拿掉。”
此时是下衙时间,张县令自然不会还穿着官袍,张县令此时身上穿的是用料上好的云袖服青色宽袍。
可哪知,晋安的手掌才刚贴上张县令的衣袍后背,忽然,兹兹兹,张县令的衣袍后背冒起火焰。
“张县令你后背衣服怎么突然着火了,赶紧把衣服脱了。”
晋安焦急喊道,并不停拿手掌去拍张县令的衣袍。
张县令也闻到了衣物燃烧的臭味,他赶紧脱下外袍。
结果晋安又再次大喊:“张县令你外袍内里的衣服也着火了,赶紧把身上衣服全都脱了吧。”
只不过,这回不用晋安扑灭火了,张县令自己手勾到后背凌乱拍打,后背上的小火苗很快就灭了。
张县令这时拿起扔在地上的外袍抖开来一看,外袍后背果然烧出半个巴掌大小的小洞。
张县令眉头皱了皱,然后疑惑看向晋安。
晋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真是奇了怪了,张县令你身上的衣服怎么突然无缘无故着火了?”
“应该是张县令刚才转身时,书房里的风带动了旁边的烛火,不小心引火上身。”
还好张县令在书房里还有一件备用的外衫,就当张县令拿起外衫穿到一半时,晋安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一句:“我还未婚娶,莫非倚云公子给我生个八斤胖儿子吗!”
这句话,正是白天时候,晋安才刚在文武庙巧碰到倚云公子时说过的那句。
这突然措手不及的话,原本正在穿长衫的张县令动作一顿,当他想要掩饰时,已经迟了,噗!
一只手插入他身体,透胸而过,手掌上
滚烫,炙热的火毒内气,直接洞穿了张县令这具空壳人皮。
没有血洒当场的血淋淋。
手掌上也没有血肉骨骼的阻碍感。
就那么毫无征兆的!
晋安从后背直接偷袭洞穿了张县令的胸膛!
“果然…晋安公子早在进马车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吗?”
“我能否问一句,我自认为我的画皮之道已经登峰造极,足以以假乱真到鸠占鹊巢,全县衙都无一人识破我破绽,晋安公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晋安身后传来一人声音,是负责在门外站岗的一名护卫,噗!
护卫的胸膛,依旧没有血肉身躯之感,被晋安手掌上的火毒内气洞穿。
“哎。”
一声低低叹息。
从衙门后院,走出来一妇人。
衙门后院是张县令与家眷的住所,来者正是县令夫人,县令夫人脸上神色复杂,看着眼前白天还是友人,到晚上却成了面罩寒色,杀气腾腾的晋安。
“本来不应该如此的……”
月光银华下的县令夫人,乌发光可鉴人,她再次轻叹口气,谁也说不清那一声幽叹,是因为世事无常的无奈…还是因为另有隐情的苦涩…还是因为哀怨戚戚。
但迎接县令夫人的,却是寒光凛凛的赤色刀光。
“这昌县衙门,难道全都是死人吗!”
“整个县衙里就没有一个活人了吗!”
“这到底是衙门,还是魔窟!”
晋安怒目大喝。
“冷静些了吗?”
“如果还没有杀够,我还有更多的画皮让你继续杀,一直杀到让你满意为止。”
黑暗处,响起两个人走近的脚步声,这次出来的,正是晋安再熟悉不过的眉清目秀倚云公子。
以及一直跟随在倚云公子身后的老仆奇伯。
他与倚云公子分别才不过半日,但今夜再见到倚云公子时,心境却已不一样,有种物是人非的恍惚。
奇伯看看自家主子,再看看晋安公子,身为过来人的他,自然一眼便已经看出了事情本质,原以为此份友情能天长地久时,偏偏误会重重。
正是这份误会,让两人变成了剑拔弩张的陌路人。
但主仆有序,奇伯这时候不敢越雷池一步,替自家主子擅作主张解释,只能低眉低目站着。
人一老就容易追忆年轻时候错过的时光。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心亡,则忘。
他也曾有过一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感情,奇伯开始陷入自己的往事回忆中,人只需要一段感情就足够刻骨铭心。
“张县令全家都是你杀的?”
“是你扒了张县令家的人皮?”
晋安手提虎煞刀,直视不远外站着的倚云公子。
面对晋安问题,倚云公子脸上表情一怔:“原来晋安公子之所以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以为我穿着人皮再假扮张县令一家,把我当成了跟刺阴师、朴智和尚同流合污,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那些只是鱼皮,晋安若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高矮胖瘦女子,我可以免费赠送几张鱼皮给晋安公子,满足晋安公子的猎奇心。”
倚云公子目光狡黠,揶揄的看着晋安。
鱼皮?不是人皮?
呃?刚刚还杀气腾腾,誓要杀遍全县衙的晋安,听到倚云公子要送他几个高矮胖瘦女人鱼皮满足猎奇心时,人一怔。
古代就已经发明出这个了?
当晋安看到倚云公子两眼里的揶揄神色,他立刻明白过来,倚云公子这分明是在报他白天时候的嘴上王者之仇啊。
晋安不甘示弱,于是瞥一眼倚云公子的胸无城府,砸吧砸吧嘴,的确不咋像心胸宽广能载船的样子。
虽然现在是晚上,视线昏暗,可倚云公子还是注意到了晋安的目光,一瞬间,她便读懂了晋安两眼里的…不屑一顾。
“奇伯,帮本公子剐掉晋安公子的两只眼珠子,本公子让他再看!”
倚云公子气得面罩寒霜。
还沉浸在自己年轻感情回忆里的奇伯,只是抬眼看一眼有如过家家般幼稚的年轻人感情,假装啥都没听到,继续追忆心中的记忆。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倒是因此缓和了不少。
“倚云公子你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如果你不是人,为什么你画皮张县令、县令夫人、还有张掌柜、张灵芸时,能够在白天出现,一点都不受到影响?还有张县令他们一家到底是生是死!”
晋安依旧没放下心中所有戒备。
倚云公子听了晋安的话,微恼道:“你才是东西!”
然后平静下来后,道:“你先回答我,我自认为我的画皮没有破绽,你究竟是怎么识破我身份的?”
“这很简单,因为你身上有她的红月胭脂香粉味。”晋安轻描淡写道,
这里的她,自然是指倚云公子扮成的张灵芸,晋安一个月前带倚云公子去买红月胭脂的那次。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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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今天这个标题好长鸭,就跟这章字数一样长。
晚上还一章5k字。
说白天有更新肯定会有更新,放开那个白天,我傍晚也是白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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