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大悲最容易伤神。
许是因为连续两天没睡好,又大哭过后伤神过度,月羌国公主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即便入睡后,脸上还在不停流泪,不知道是不是在睡梦里梦到了什么伤心事。
后半夜的夜色更加深沉了,王宫里一片沉寂,就连守在门外的侍卫侍女也时不时打着瞌睡,一时间静谧无声。
在这种无声中,人最容易困顿。
在连绵起伏的沙漠上骑骆驼赶路对体力消耗巨大,库力江这个大大胡子连续两天两夜赶路,没有睡觉,即便身体强壮如他也有些扛不住这种消耗。更何况是一直神经紧绷的守夜,就更加让人身心俱疲,几次风吹草动把他的紧绷神经折腾得越发筋疲力尽,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原本只想眯眼养神一小会,却在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晋安不动如松,全身放松的坐在桌前凳子上闭目养神,体内五脏仙庙里的脏炁一遍遍循环,诞生源源不断的生机,为五脏六腑提供生命精元之气,借此快速恢复体力。
在这种放松状态下,安静的周围,反而让他六识更加敏锐,房间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他听到了公主和库力江的呼吸逐渐平缓,知道两人睡着,但没去叫醒他们。
夜色更加深沉了。
呼——
沙漠的晚上,刮起风沙,把楼阁阳台用来阻挡沙漠风沙的纱帐吹打得啪啪作响,在夜风里飘动的两团纱帐就像是在背面藏着人,在撕抓,挣扎。
库力江的警惕心很高,哪怕是不小心睡着了,依旧没有放松对外界的警觉,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去抓放在桌上的弯刀。
当发现动静来自那些纱帐,只是自己紧张过头,他放松下来后眼里透露出浓浓疲惫。
他转头发现身边的晋安也睡着了,一屋子总共三人居然全都睡着。
库力江轻轻喊了一声:“晋安道长?”
“嗯?”晋安阖开两眼,两眼清明,炯炯发光有神,库力江面露羞愧之色,原来晋安道长没有睡着,只有他睡着了。
“咳咳,晋安道长,我刚才睡着多久了?”库力江抬起两手使劲搓揉太阳穴,借此来缓解疲惫。
晋安想了想:“一刻左右吧。”
库力江愣了下,自己不小心睡着这么久了吗,想到这,他深深吐出口浊气,然后轻轻站起身来到床前关心看一眼公主,见公主呼吸平顺似乎是难得睡了个平稳觉,他不忍心打扰憔悴消瘦了许多的公主,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边关上门。
楼阁外的夜色浓黑。
因为起风沙的关系,天上月光已经不见,月亮被厚厚云团遮住,让沙漠更加黑暗了。
他重新回到晋安身边,轻声说道:“晋安道长,我出去巡视一圈,让脑子清醒清醒。”
看着库力江双眼里的疲惫,晋安说道:“如果太累,不妨先睡一觉,如果今晚那个东西不来找公主,我们白天反而会更加忙碌,有不少棘手事等着我们一次性解决完。”
库力江露出笑容说自己没事,谢过晋安道长关心,刚才小眯一会精力已经恢复很多,绝对不会耽误白天的事。
晋安点点头,不再继续劝说。
随着库力
江开门走出来,门外走廊传来月羌国王宫侍卫们的行礼声,和行礼时的甲胄铿锵声音,随着门重新关上,走廊外响起踩着地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远去消失,门外再次变回安静。
就连公主房间里也重新静谧下来。
晋安重新合上眼睛养神。
如果晚上守不住缠上公主的那个东西,白天他就要亲自去找那个病得不轻的月羌国国王谈谈了,所以他要养好精神,以应付白天的变化。
吱嘎。
公主房门,从外面推开。
“回来了?”
然而,门外静谧无声,并没有出现库力江的声音,也没有人的脚步声。
晋安阖开两眼,通过门缝外走廊照进房间里的烛光,可以看到门口似站着个人,但那人始终站在门口不动。
“是不是库力江大叔回来了?”
“可以直接进来。”
晋安说道。
门外的人依旧站着不动。
一动不动如个木头人。
晋安皱了皱眉头,他起身走到门口,门外人影迅疾一闪,快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连是男是女都未看清楚。
这个时候他发现,原本在门外站岗的那些侍卫,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门外走廊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是库力江大叔吗?”
“其他人在不在?”
晋安朝左右两边走廊喊了两声,即便已经放低了声音,但他的低沉声音依旧在空旷走廊里传出很远,恐怕是楼阁外的人都能看到他的喊声。
可就连楼阁外也都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太安静了。
他这时才发觉到异常,这王宫里太安静了,按理来说入夜后会每个段时间都有人巡夜经过才对,可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巡夜脚步声。
他也是第一次进一个国主的王宫。
吃亏就吃亏在年轻人第一次没经验。
“藏头露尾!”
晋安冷哼一声,砰的关上门,大晚上发现走廊外没有人,他没有大喊大叫的跑出去找人,也并没有去追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反而不按常理出牌的重新关上门。
重新锁门走回房间后,他先是走到公主床边,看着香帐锦被里的月羌国公主呼吸平稳,睡得很沉,并不像是有做噩梦的样子,他踩着脚下的厚厚波斯地毯,走到阳台推开门。
他来到阳台往公主楼阁外的王宫打量。
外头的沙漠风沙还没停。
那些风沙如鬼哭狼嚎声在呜呜的嘶吼,整个月羌城的上空都被一层浅浅黄沙笼罩,当晋安来到阳台时,脚下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浮土。
不止是阳台落了一层浮土,就连王宫那些殿顶也都蒙上一层黄沙,花圃里的奇花异木的叶片上也蒙上一层黄沙。
一夜醒来,街上、院子里落满一层黄沙,这才是沙漠里的常态。
王宫里灯火通明,但唯独少了人气,恰恰是这份安静,安静得异乎寻常,他站在公主楼阁俯瞰大半个王宫,居然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眯了眯眼。
站在阳台俯瞰王宫一会,晋安直接转身走回公主闺房,门后的纱帐似乎在阻止晋安回去,被风沙卷动着一直在他眼前飞舞。
但它们马上被两只手掌无情拍落,这么做还不够,又给它
们打了个死结,这次终于蹦跶不起来了。
晋安早看这两团纱帐不爽很久了,就像两个泼妇骂街一直在他耳边吵吵吵,烦死人了。
在关阳台门前,晋安再次探头扫视一圈王宫,眸子冰冷的发出一声冷哼,砰,关上阳台门,阻挡外头风沙。
只是关门的刹那,似乎带起剧烈气流,房间里所有烛火瞬间被风沙吹灭,陷入一片黑暗。但是这点黑暗对于晋安来说,还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他适应了下黑暗视野后,拿出火折子重新点亮房间里的烛火。
他举着沉甸甸的黄金灯座,走到公主床前,见公主依旧平静熟睡,并无异常,他开始举着灯座一一点亮房间里的所有蜡烛。
当他一圈点完蜡烛,重新走到公主床前时,却看到公主眉头皱起,脸上出现惊恐和害怕的表情。
她似乎正在噩梦里被东西追赶,脸上表情越来越着急,想要大声求救喊出来,可张嘴后只能发出模糊听不清的啊,啊,嘶哑叫声。
那样子就像是人被鬼压床后想拼命叫喊却怎么都喊不出声来。
犹如被无形的铁青色鬼爪掐住脖子。
脸上表情越来越惶恐害怕。
哗!晋安弯腰猛的掀开床单,看向黑魆魆床底下,床下并没有藏着个背贴背睡觉的奇怪女人,也没有跟他对视的人脸、眼睛。
他伸手在漆黑床底下来回摸了好一会,也没有摸到人,手掌摸到了点湿漉漉的东西,有点凉,缩回手一看,手掌上带着一层很浅的水汽。
嗯?
晋安这次平躺在地毯上的钻进床下,仰面的拿灯去照床底下的床板,床下空间很狭窄,既压抑又黑暗,晋安一点点的仔细去摸床下床板,当摸到对应枕头位置时,手掌再次摸到水汽。
正好就在他眼睛这里。
他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赫克买提萨满的死法。
晋安从公主床下重新钻出来,脸朝大床的在桌旁坐下,这次的邪祟有点难缠,公主的噩梦是真的,有东西在勾魂,所以他这次要入梦灭邪神。
……
古丽扎尔很害怕,这几天一直不敢在晚上睡觉,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啪啪啪,楼阁纱帐在剧烈飞舞,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她惊恐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睡着,库力江叔叔不见了,晋安道长也不见了。
“库力江叔叔?”
“晋安道长?”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心脏如擂鼓的剧烈跳动声音,古丽扎尔无助求救,可就连站在门外的侍卫也仿佛不见了,不管怎么叫,都没人答应她。
“我,我,我……”她害怕得尖叫跑下床,尖叫的离床远远的,打算往门口跑,找人求救。
从始至终她都不敢往床下看一眼,怕床下会伸出张陌生人脸。
忽然,砰!
阳台门一声砰的巨响,像是被大风撕扯重重关上,本就被惊恐填满的古丽扎尔,还没跑到门口,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两脚一软,人跌倒在地,眼睛刚好与后背贴在床下的一个披头散发女人对视上。
那是一张带着满满恶意的陌生脸孔,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