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如此热闹。”
白月露的声音响起。
她从山谷外飞掠而来,身姿轻盈,她此时体内的真元波动很自然的在她身周形成一些奇异的冰尘,阳光照耀之下,却是又不像普通的冰晶一般泛出五光十色,而是纯粹的透明,甚至给人一种自然牵引周围的空气和阳光的感觉。
云棠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道:“若是回了建康,如有机会一定要进守天阁观看藏书,当年璇玑观的道书都归在守天阁,璇玑观有一门道法叫做冬至心鱼,这门道法在冬日使用,能够用一点白霜化为鱼形,然后用自身气机不断抽引周围空气快速流动。这种道法并非强行用真元凝聚特殊的天地元气,而是通过牵引空气的急剧流动,以那一点白霜化鱼为引,不断将空气之中将凝未凝的水汽凝冻,结成真正的冰鱼。这是璇玑观攻守合一的玄妙道法,当年璇玑观的厉害真传弟子对敌时,可以有数十甚至上百条冰鱼在周身游动,这些冰鱼和修行者气机相互牵引,暗合玄妙道法,有如大阵,不仅可以磨灭对方真元的威能,这些冰鱼还能攻击对手。当年璇玑观的宗师只是在冰湖上观人捕鱼,偶尔心动,参悟出了这种妙法,对于璇玑观的一些雷法而言,这种妙法的杀伤力不算惊人,而且这种妙法本身就有限制,必须在天寒地冻的隆冬才能借势使用,但你不同,你的真元特殊,你真元一激发出来,如自带冰域法阵,你若是得到璇玑观这种道法,任何时候都能施展,而且威力肯定远超当年那些璇玑观的道人。”
“璇玑观的道法玄奇,在前朝都被很多人视为妖法,他们的很多道法都是因势利导,我见过记载,璇玑观的一名天师甚至按照二十节气,在一年二十四个不同时节都参悟出了不同的道法,我还见过记载,璇玑观的有一名道人其余手段平平,但是对于造雾却有独特心得,他施展手段起来,可以使得半座山都瞬间浓雾,对面不见人。”林意顿时也来了兴致,他说了这几句,却是也看着云棠忍不住摇头,道:“想不到璇玑观还有那种冬至心鱼的妙法,只是师兄你既然早就知道,之前为什么不说?”
“这……”
云棠无奈,他甚至有些心虚,他觉得自己恐怕是上辈子欠了林意这名师弟太多,似乎这辈子林意就是他的克星,不过他也不纠结,实话实说:“之前是太过全心考虑自己的修行,无瑕顾及其它,而且之前也只关注如何牵引天地灵气下来,不过最为重要的,是她的修为颇有进境,自身真元波动在这种高寒地带便带出如此道韵,这才让我想到璇玑观的那门道法。”
看着他如此诚恳详尽的解释,林意自己却又是好笑又有些无奈,也忍不住摇头,道:“师兄,你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过认真,显得有些迂腐,和建康城中那些文官有些相像。”
“是么?”
云棠苦笑。他心中倒是隐约觉得林意说的有道理,似乎他的性情和沈约一脉相承,他们这一脉和剑阁何修行者一脉相比,似乎的确显得太过正统,反观何修行一生行事以及现在的林意等人,这剑阁一脉的人行事,却是不受很多世俗拘束。
“守天阁是皇宫之中的藏书楼,要想进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以前难,恐怕今后更难。”林意此时却是认真起来,他看着白月露,问道:“难道有什么重要军情?”
此时他面上看起来轻松,其实心中却是诸多忧虑。
皇太后在齐云学院旧书楼杀南天一刀,魔宗从北魏叛逃的消息之前已经不断传来,魔宗归入南朝,自然是他也极其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无论从任何方面看,此时萧衍接纳魔宗回归南朝,都不应是为了彻底击溃北魏那么简单。
而且近些时日,南朝境内朝着边关的军情传递明显有了问题,恐怕很多消息都被刻意隐瞒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更何况萧家无论是对他林家还是对剑阁的态度一直都不好,他不得不有所防备。
原本党项平定得比他想象得要轻松,又得了夏巴萤这样的强助,他即便修行进境停滞不前,也不用太过心急。但皇太后破关出来,便直接让天下知道她天下独圣的身份,而且大开杀戒,他便觉得不得不急。
这些时日他借用剑阁众人的力量帮助自己修行,包括今日试炼这根树心,便是因为这些不佳的消息的压迫。
哪怕是在钟离之战之后,明知自己惹上了魔宗这样的大敌,而且自己的修为也和魔宗相差很远,但是他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巨大的压力。
魔宗虽然强大,但有诸方势力压制,他的力量也不见得凌驾于诸方之上,便是自己那位师兄,都隐约可以压制他。
但皇太后和魔宗联手,他和皇太后的修为便相差太远。
事实上到了他和原道人、魔宗、皇太后这样的等阶,真正大战起来,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恐怕只能旁观,起不到多少用处。
而且魔宗归入南朝,便是原本诸多压制他的力量归流。
若是这些力量原本对着他剑阁而来,那便真的是一场灾难。
他此时当然还不知道建康城中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知道皇太后已然不存在于世间,对于他而言,至少他和原道人等人联手,要有能够牵制住皇太后的能力,如此一来,若是到时候真正对敌起来,他们才不会一败涂地。
当然他也是对皇帝抱有期望,他哪怕觉得皇太后这人的性情和以往何修行的恩怨,是极大的隐患,但是想着自己至少是钟离大胜的功臣,镇守一边的大将,尤其在民间深得民心,觉得短时间内皇太后即便对剑阁有些不利的念头,总也不会太过分。
然而事实早已事与愿违。
听到林意的问询,白月露点了点头,道:“有些不对…从建康一带传递过来的消息,从数日前开始似乎已经完全断了。”
林意很清楚白月露这几句话的意思,对于铁策军而言,白月露所能掌控的军情,要比南朝军方传递过来的军情要快得多,也多得多。
“针对我们铁策军?”他的眉头不自觉的锁紧,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魏观星的脸色也是连变数变,他和林意心中也有侥幸心理,只是白月露的这几句话,却是让他感到极度的不祥。
先前的军情延误,现在看来恐怕是刻意阻碍。
至于现在直接斩断了白月露的这些线报来源,这内里恐怕是极度雷霆的手段。
“急报!”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谷震动,有火焰浮屠腾空,有传递军情的声音尖锐的响起。
也不过十数个呼吸,天空之中一阵急剧的破空声,罗姬涟如鹰隼般疾掠下来,轰然落地。
“铁策军和剑阁那么多人在钟离是白死了。”
她的脸上全是冷笑,有些因为愤怒而导致的铁青,她落地之后便直接寒声说了一句,将一封密卷投向林意,然后直接说道:“皇帝下诏号令天下讨贼,现在你这镇西大将军,已经变成了他口中的乱臣贼子,天下人共诛的对象。”
“什么?”
她此语一出,别说是魏观星,就连白月露都顿时微微的变了脸色。
林意呼吸一顿,他心中一沉,只是一眼扫过便看清了这份密卷上的内容,他略微迟疑了一瞬,接着怒极反笑起来,“好…很好…我林家始终不负萧家,现在倒好,我父亲刚刚获赦回到建康,现在反变成了送去的阶下囚?”
云棠头脑之中嗡的一响。
他直觉自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他眼睛的余光里,林意的笑容显得有些惨然,但不知为何,此时林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之中,他却心中莫名的生寒。
在此之前,林意不管在战斗之前如何暴力,但实则他觉得林意算是很温和的人,很像是建康城中的那些读书人。
不仅知礼,而且很讲道理,不会自己不讲理在先。
但现在,他感觉得到林意是真正的怒了,而且是真正的杀气满溢。
白月露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渐渐的发白。
她当然比云棠更了解林意。
她很能明白此时林意的心情。
改换新朝之后,林意在建康足足隐忍了近七年,他所想做的,便是能够让林望北回到建康。不求富贵,只想不要再获罪,客死他乡。
在钟离之战之后,他甚至并无功利心,只求林望北能够平安归老。
他终于得偿所望。
然而在他平定党项之后,竟然得来了这样的结果?
林望北若是在北方边境流放还好,但在建康,那便直接就是阶下囚。
“我父亲为将,一生未愧对朝堂。”
林意抬起了头,他慢慢的说道:“我在此之前,也无愧南朝…若是我父亲有失,我此生和萧家为敌。”
魏观星的身体也微微震颤起来。
这不是他希望发生的事情。
只是他实在无法去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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