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流动是深渊大道的根本,三皇六王四方之主,合在一起亦不能违逆,血气法则是深渊的根本法则,但这并不意味着深渊只有血气这一种力量。万兽谷深处有三口雷池,终日雷电缠绕,入汪洋之海,纳百川不见其涨,曝十日不见其消,西陵主得了这一宗地利,另辟蹊径,将雷电炼入己身,摧枯拉朽,杀伐凌厉,唯一的缺点在于离不开这三口雷池,不得久战,一旦耗尽雷电之力,便无以为继,只有败退一途。
不得久战终是硬伤,为此西陵主殚思竭虑,耗费无数心力,做了两件事,一是用雷池洗炼天顶枪,而是汲取雷电之力,祭炼雷丸。前一件最终证明是无用功,天顶枪只能以血气驱使,并且喧宾夺主,反客为主,血气抽得他不要不要的,后一件勉强能成,却因雷电之力狂暴不稳,频频失手,千年工夫,只炼成了三颗,一直藏于雷池中温养。另辟蹊径听着爽利,蹊径走久了,偏离太远,已经回不到正道,雷池是西陵主命脉,不可或缺,然而根植于血脉的顽疾却逼得他不得不远走异地,暂避一二。西陵主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他将仅有的三颗雷丸留给管大椿,寄希望他能撑过最艰难的时刻,撑到他回转万兽谷,当然,对方能不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一件事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魏十七果然来到了万兽谷,管大椿肩负重责,只能出头撑场面,他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三颗雷丸上,寄希望能出其不意,占得一丝上风。
雷丸脱手,便是无知无觉的无主之物,威力再大,也要砸中对方才成,管大椿不明白西陵主为何特地关照他,雷丸掷出便无须再管,躲得越远越好。不明白归不明白,西陵主的话,他还是记在了心里,因此调头就跑,一溜烟退回万兽谷中,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眺望。
魏十七编织法则之线裹住雷丸,察觉到其中蕴含的雷电之力,若只有一颗,凭借十恶星躯抗下来也不在话下,但三颗叠加在一起,却不宜硬接,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动作轻柔,身前留下一具凝固的虚影,又退一步,留下第二具凝固的虚影,气机随虚影停滞,雷丸即便通灵,分辨不出气机变化,亦无从触发。管大椿看在眼里,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对方的高明之处,雷丸乃是死物,不得气机牵引,又能奈其何?
然而就在那神乎其神,微乎其微的一刹那,魏十七停下了脚步,没有退出第三步,脸上第一次露出讶异之色,身前两具虚影由浓转淡,溃散于无形,三颗雷丸微微一颤,循着气机牵引缓缓飞来,法则之线竟不能阻其分毫。
非是己身的气机牵引雷丸,魏十七心念微动,周身外物一一映入神念,顿时察觉异样,兽纹臂甲,诛仙金符,藏兵镇柱,天顶枪……是了,天顶枪,是天顶枪引动雷丸,尾随而至!
西陵主思虑周密,人力有时穷尽,管大椿固然忠心耿耿,但忠心尚不足以成事,雷丸击不中对手,亦是徒劳,不过他曾在雷池中洗炼天顶枪,虽不能灌注雷电之力,枪尖却染上一丝雷池的气息,雷丸与其同出一源,任凭你有千般神通,万般手段,也隔绝不断冥冥中一线气机牵引。这是他处心积虑给魏十七下的套,三颗雷丸本当一触即发,于电光石火之际击中对手,一丸便相当于他全力一击,三丸同时炸开,雷电之力相互叠加,几近于十余个西陵主合力出手,纵不能一举击毙,也可将对方重创。
然而令西陵主始料未及的是,雷丸落入十恶星域,却为法则之线所阻,前后连成一线,去势极其缓慢。雷电之力无形无质,祭炼成小小一丸,虽非法则,亦参差相仿,是以星域只能阻,不能断,若魏十七能张开五明仙界,将雷丸收去,便是再多个十来倍亦无妨,但眼下这三颗雷丸如附骨之疽,此追彼赶,却是不易处置。
雷丸近在咫尺,魏十七心神不乱,短短数息转过无数念头,右手轻轻垂落,天顶枪无声无息插入石中,身形飘然后退,一步一虚影,气机随之停滞。果不其然,雷丸略略偏转,转而投向天顶枪,魏十七当即引动命星,十恶凶星微微一颤,星力下垂,灌注于枪内。
天顶枪嗡嗡作响,从沉睡中唤醒,深渊第一凶星大陵五跃入苍穹,光芒掩盖十恶血光,魏十七稍稍松开法则之线,第一颗雷丸挣脱束缚,如离弦之箭,撞在枪尖之上,几乎与此同时,大陵五降下一道恢弘星力,如铁锤一般砸中雷丸,霹雳一声响,耀眼的雷光骤然亮起,被星力生生砸入天顶枪。
雷声震耳欲聋,电光霍霍,如金蛇狂舞,在天顶枪内左冲右突,挣脱不出。魏十七一路向后退去,松开法则之线,解脱第二颗雷丸,如流星赶月撞击枪尖,大陵五降下第二道星力,轰然巨响,将雷电之力打入天顶枪,天顶枪猛地弹起,半截断枪业已补全,跃入空中嗡嗡作响。
南明小主,管大椿,蝼蛄兄弟,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雷丸逐一炸开,其中蕴藏的雷电之力凝而不散,生生灌注于天顶枪内,不得外泄,这分明是以雷电洗枪,西陵主耗费千年之功,不得其门而入,难不成那人随手拨弄雷丸,便洗炼成了?天命所归,天命所钟,难怪西陵主守着雷池,成日介轰轰隆隆响个不歇,熬得头发都白了,只炼出三颗雷丸,原来雷池真正的主人,还没有出现!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第三颗雷丸化作一抹流光落于枪尖,星力夯下,一声雷响撼动天地,电光连成一片,耀眼夺目,在枪身之上刻下密密麻麻的雷纹,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魏十七伸手一招,将天顶枪摄入手中,雷电之力在枪内流淌,电光明灭,指尖微微发麻。他提起长枪指向管大椿,喝道:“西陵主待何时回转万兽谷?”
管大椿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答道:“快则数月,慢则年载。”
魏十七道:“好,我就在谷中等他一年,他若不敢来见我,尔等也不用再等了!”
管大椿挣扎着撑起身躯,颤巍巍领命,满腹言语,到头来只化作一个“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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