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昱一愣,随即就更幽怨了:“前世的我,那个,那个默默无闻、庸庸碌碌”“这就对了!不是这世界肮脏丑陋,而是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你若只想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自然可选择浅薄单纯。可若你想有所作为,就不能随心而欲!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你以为都只是气运加身、天命所归吗?”
蒯通突发感慨,不由神色幽冷,目色绵长:“只有你洞察了世界的本质,才能顺应这个世界。你所厌恶、不喜欢的阴谋诡计,有时也的确令人心生反感畏惧。可问题是,那些东西,的确有用啊”
公孙昱这次不由神色一凛,对着这位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儿深深一礼:“先生教导,小子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蒯通这一次也终于欣慰一笑,眼中也闪过一丝神采:“地府千年,能结识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子,老夫也算不枉此游了。多谢公子款待,望改日有缘再会!”
说罢,蒯通身影缓缓虚化,最终消逝无形。那被他举在半空的筷子,也陡然一声掉落在地。公孙昱捡起那双筷子,不知为何,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笑道:“这几筷子,的确没白挨啊!”
在府邸里,公孙昱正在挨蒯通的筷子。而在平阳府衙内宅中,却隐隐传出一阵云雨之事的愉快之音。
只不过,此时的牛辅很是愤怒,导致了他的动作也很是粗暴,这让巫女的眉头微皱,内心厌恶不已。
不知不觉间,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些美好的事物之上:比如,一位来自雒阳的公子脸上那迷人的微笑,还有他悄悄塞给自己的一块马蹄金。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块马蹄金。好在,幻想的时候,时间总是飞快的,在她回过神的时候,牛辅那沉重的身躯,就重重趴在了她的身上。
巫女翻过身来,露出了一副满足而幸福的微笑,轻抚着牛辅的肩膀,腻声说道:“将军,今日你......”
然而,今日牛辅并未同平时一般露出得意骄傲的笑容,直接粗暴的打断了巫女的话,声音很是愤怒的吼道:“该死的公孙昱,区区一介商户之子,竟然也敢不将本中郎放在眼中!”
巫女的手陡然一停。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妩媚的神态,装作惊讶的模样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听闻巫女如此开口,牛辅的脸色一时更加阴鸷,一想到公孙昱那双招人迷的桃花眼,牛辅的声音陡然阴冷了许多:“怎么,你莫非看上了那个小白脸?”
巫女闻言豁然起身,丝毫不顾自己那晶莹健康的身躯,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怒斥牛辅道:“将军此言何意?妾身之所以问及此事,乃是因那公孙昱入将军麾下之时,妾身便为将军卜算了一卦。天神木比塔告知妾身,那公孙昱乃是将军命中的福星,会助将军鸿途大进。将军适才之言,莫非在怀疑妾身对将军的一往深情不成?”
牛辅一听巫女这般所言,心中的愧疚立时席卷而来。巫女早猜出牛辅这般反应,又蓦然从枕下掏出一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将军若不信妾身,妾身活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不若就此一死,以证清白!”
牛辅一见巫女这般动作,那心中的感动登时如黄河泛滥起来,赶紧抄手夺过那柄匕首,哄劝着巫女道:“哎呦,本中郎的小心肝儿啊,你怎么这么刚烈呢?适才是本中郎错了,该打,该打!”
说完,便将匕首丢在一旁,然后象征意义地打了自己的脸颊两巴掌。
巫女也根本没打算就此撒手人寰,否则也不会任由牛辅轻易夺下那柄匕首。此时见目的已然达到,她便见好就收,依偎在牛辅的胸前道:“将军,天神木比塔是不会骗妾身的。只是不知,将军此番如何与那公孙昱起了误会?”
牛辅这种闷骚男,哪里招架得住如此柔情攻势,脑子一晕,一五一十地就将什么事儿都倒了出来。
巫女早知其中缘由,此时却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皱娥眉道:“想来,董公的军令,就是在考验将军与那公孙昱之间的羁绊了。只是那李傕,着实可恨,竟然如此挑拨离间!”
这巫女是个极聪明的女人,知道有些话说到一定份上,就可住口了。剩下的未尽之言,让他人自己想出来,才最有用。
果然,搂着巫女的牛辅脸色不由又渐渐阴鸷起来,不过此时他的阴鸷不是针对公孙昱,而是李傕:在很早之前,巫女就跟他说过,李傕、郭汜这二人是他命中的凶星。牛辅对此也一直深信不疑,毕竟,李傕郭汜二人骄横的表现,牛辅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
反倒是公孙昱,牛辅想到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未给过自己难堪,相反对自己还挺尊重。就算昨日冲突,牛辅发现也是自己先起的无名之火,公孙昱只是表达了他不同的观点而已。并且,即便被自己咆哮了一番,公孙昱仍旧没有任何怨言。
这事儿,要换在李傕和郭汜身上,牛辅简直都不敢想象!因为这种事儿根本不会发生:他牛辅智谋粗鄙,根本就不敢在李傕、郭汜这二人面前耍威风。
这样思维一转换,牛辅登时就觉得有些愧疚公孙昱了:自己咋就这样了呢?
受李傕、郭汜二人压迫时间太久了,怎么遇到真心尊重自己的属下,反而就不珍惜了呢?而且,牛辅这时更反应了过来:董公军令三日前才到自己手上,李傕怎么一下就提出了利用此事让自己针对公孙昱?
而且,自己也未曾召唤李傕,怎么自己一刚到平阳,李傕便接踵而至,还赶在了公孙昱的前面?
种种细节一想通,牛辅登时忍不住勃然大怒:好你个李傕,在本中郎身旁安排密间不说,竟然还敢将本中郎当枪使!不,这根本就是将本中郎当猴儿耍,而且还是不给扔个果子的那种!
牛辅怒了,这下真心怒了。他匆匆穿上衣甲,就准备找李傕算账,可刚穿戴完毕,他就忽然想到:李傕已经回汾河前线了,自己脑子这是被驴踢了吗?
可就在牛辅不知道自己该干啥的时候,门外一名传令小心翼翼地在外禀告道:“中郎将大人,别部司马公孙昱求见。”
牛辅一下就立了起来:“快传,算了,还是本中郎亲自出去迎接!”
说罢这句,牛辅便大步不停地离去。
床榻上的巫女望着牛辅的背影,一时目色复杂,随后她从床下的木匣中取出一块马蹄金,不由捧在手心痴痴地凝望了起来。
这可是那位来自雒阳的公子给她的。
想到这里,巫女忍不住用银牙咬了咬这马蹄金,面露痴迷之色。
而来到平阳府邸的公孙昱,自然不知内宅发生那旖旎又精彩绝伦的事儿,不过他却知道,巫女应该已经按照自己吩咐劝说过牛辅了。
可惜的是,巫女这个助力毕竟还是外力,真正能搞定牛辅的,还是此番他与牛辅的一番面谈。
然而,看到牛辅一脸急切地出来迎接自己,公孙昱一下就惊了:牛哥,你这是多听那巫女的话啊。早知如此,我就该给人家两块马蹄金的,人家这水平技术,这演技,在前世拿小金人能拿到手软!
特别是牛辅那看向自己的眼光,让公孙昱差点以为这牛辅是弯的!
这个时候,公孙昱知道正是自己该主动出击的一刻,故而,他正了正神,极其恭敬道:“牛中郎,昨天属下语无伦次,还望牛中郎原谅。中郎身负董公重托,殚精竭力报效,属下不体谅中郎苦心,反而惹得中郎生气,实在罪莫大焉!”
说罢,公孙昱又煽情地一拜:“属下前来领罚,只愿中郎务必保重,莫要被属下这等蠢才,气坏了身子。”
这番话一出口,牛辅非但脚步又加快了,眼眶都有些湿润:什么是好属下,这就是啊!自己受了委屈,非但不抱怨,还担忧着领导的身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对这样衷心的好属下有所怀疑?
不对,自己这是修了几辈子福,命中才有这样的福星啊!
做空真的是蠢到家了,才会对如此好的属下,用那样的态度说话,甚至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一时间,自责不已的牛辅赶紧上前扶起公孙昱,感动道:“思伯切莫这般说,昨日之事,全赖本中郎,本中郎双眼蒙了猪油,才会说那些话。而且,是那狗日的李傕,想要害我俩离心离德!”
公孙昱眼神不由一亮:《鬼谷子》揣篇中说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容易吐露真言,果然一点都不差啊!
还有那巫女,凭她给牛辅灌的迷魂汤,就值三块马蹄金!凭人家那演技,就算要三块马蹄金,还都是友情价儿!
一时间,公孙昱内心感慨万分,不由得感慨道,女人,还是有女人的魅力啊。
没有女人的男人,这一生也白白过活了。
不过,一提到女人,公孙昱就很是无奈了。
家里的那位悍妇,就已经让公孙昱有些头疼了。
哎,夫纲不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