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宁黛电话几个小时,时值午饭后的自修时间,宋锐立又接到了苏丞律师的电话。
电话里,苏丞言简意赅的说:“我在校门外等你,你出来一趟吧。”
其他没有多话,电话就挂了。
宋锐立不禁好奇,苏丞找自己什么事。
揣着好奇,宋锐立很快离开了学校,刚出校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按了按喇叭,引他的注意。
宋锐立很快瞧见了苏丞,对方探出一半脑袋,伸手对他招了招。
他快步走过去,正俯下身想问苏丞问题,眼一瞥却瞧见了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宋锐维。
宋锐立咽回原本的问题,改问:“怎么了?”
“你先上车。”苏丞指指后座。
宋锐立狐疑的上了车,转头无声的询问宋锐维什么情况。
宋锐维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放学时,是苏丞来接的他,说是宁黛让他来的。
苏丞开车的时候,宋锐立又问他,亲自过来接他们俩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事。
“宁小姐特地给我电话,让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来趟京市。”
至于非来不可的原因,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
因为宁黛事先安排的充分,身后事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序的进行着。
人丁单薄的一家子,身后事办的很简单。
重点还是遗产的事。
苏丞作为与宋家私交不错的律师,所有的事,宁黛都托给了苏丞来处理。
而在处理遗产的过程中,苏丞不禁咋舌,这真是事前不知道,事后吓一跳。
没想到宁黛留下的大大小小东西还不少。
她偷摸摸开公司的事儿,他知道,但苏丞不知道,她那玩票公司竟还发展的不错的样子。
如今,这间公司,连带之前她趁着薄家争主位时买入的薄氏股票,全部都留给了宋锐立继承,因为宋锐立已经成年,所以也不存在再让别人托管的事儿。
不过在离开前,韩响的突然回来,又让宁黛产生了新的想法,所以她又亲口录了段语音存在手机里。
录音内容还是有关她那间公司的事儿。
韩响这人虽然在宁黛的心里就只有“神经病”三个字评价,但不可否认,他在薄氏的几个月,各方面效果不错,看来大家隔壁邻居的份上,关键时刻,宁黛还是挺喜欢韩响能看在好邻居的份上,贡献一点小小的力量。
那就是,在宋锐立未全面熟悉公司的运作,或者说宋锐立无法兼顾学业和公司前,希望韩响能够替宋锐立管理一下公司。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真金白银开起来的公司,万一因为她不在了,宋锐立又没能独当一面前,公司倒了,那她可真得伤心不已,说不定伤心难过的能从地底下爬起来。
听到此,宋锐立和韩响如出一辙的表情。
嘴角微微一瞥。
苦涩一笑。
如果真能让她爬起来,谁都不介意立刻将她那间小公司弄垮。
不过,最终也没人这么做。
今天会将韩响拉来一块儿听遗嘱,也是宁黛最后时刻做的安排。
苏丞尽完自己的责任,将遗嘱等各项事都交代清楚后,将室内留给了宋锐立和韩响,让他们俩自行商量。
毕竟逝者请托是一回事,答不答应那可是人家说了算的。
何况,人家也没这个义务。
会议桌旁只剩下了宋锐立和韩响。
宋锐立这几天没怎么睡,眼睛里早布满了条条错错的红血丝,眼下也是一片乌青,整个人明显可见的颓废,他单手撑着桌面,揉了揉干涩的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律师让他们自行商量,可是要商量什么呢,又有什么好商量的呢?
于是沉默。
他沉默,韩响抱臂倚着椅背,也沉默不语。
不知道持续多久,宋锐立放开捂眼的手,偏头看向旁边的韩响。
与自己眼下颓废狼狈的外貌,千疮百孔的内里相比,韩响十足十一个事外人的模样,西装笔挺,自带着一份冷漠感。
宋锐立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有点蠢,他怎么会有种韩响对宁黛有所不同的错觉。
看看,宁黛走了,于韩响而言,根本毫无影响。
“看够了吗?”
不知道自己盯着韩响的侧颜看了多久,直到韩响洞悉一切的出声,宋锐立才惊觉回神,快速收回了视线。
韩响坐正了坐姿,一手倚在会议桌面上,面向宋锐立。
主动道:“谈谈合同吧。”
宋锐立缺觉太多的大脑似乎有些迟钝,一时不理解他的话。
“什么合同?”
韩响淡声道:“聘请合同。”
“您……”
“承蒙她看的起,我却之不恭了。”
这之后,韩响正式接手了宁黛的那间小型投资管理公司。
毕竟是接手过薄氏的人,不认识他的脸,好歹也该听过他的名字,原本宁黛意外过世后想要另谋高就的职员一见新上任的老板后,再没动过跳槽的念头。
投资管理公司也在韩响手里,渐渐做大。
一晃眼,宋锐立到了大四,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他也正式进入公司,开始接手公司的各种事务。
这几年的寒暑假,宋锐立的闲暇都花在了公司实习上,跟在韩响身边,一步步的学习着如何管理,以及人脉交际。
公司的员工们私下都在说:“小老板真是翻版的韩总,有时候不仔细看,还差点要认错人呢。”
大家都感同身受。
所谓的翻版,并不是指长相,而是俩人流露出的气质和神态。
后来,当宋锐立真正独当一面后,有人拿这话说给他听,他矜贵的一笑。
其实多年前,他在薄氏办公室里与韩响交谈时,他便有了想要成为韩响这样的人的念头。
只是没有想到,某天,他真的成了这样的人。
……
宁黛走后,韩响和宋家俩兄弟并没有搬家,仍是隔壁邻居。
因为宋锐立忙着学业和学习公司的事务,很多时候,宋锐维就交托给了韩响。
大约是韩响这人太过严肃正经又冷漠的关系,宋锐维进入叛逆期后特别的中二,俨然就是翻版的中二期宋锐立。
在老师面前是个寡言的小少年,私下里可混的都能上天去了。
只可惜,宋锐维念的学校不是当年宋锐立念的建才,老师们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将宋锐维的破事捅到老师面前去后,学校老师当即给韩响夺命连环call,将他请去了学校喝咖啡。
被老师请着喝了两个小时的咖啡后,韩响终于能够离开。
刚出办公室,就见宋锐维站在外面等他,半大的少年桀骜的扬着下巴,问他:“老巫婆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就觉得她特别多管闲事,一点芝麻绿豆的事,她还非要叫你来。也不想想我平时考试有没有给她拖过后腿,哎,看来我下次倒是可以试试,让她再烦人。”
话痨的属性仍在,说着说着,一个人就在那里嘟囔个没完。
韩响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微微摇了个摇,抬步往外走。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宋锐维跟在韩响身上。
韩响走下楼梯的时候才开口:“这事我会告诉宋锐立。”
宋锐维当即哀嚎:“你告诉我哥干嘛?咱俩的情谊都是假的吗?你还要拖我后腿!”
韩响看也不看他:“我没权利教训你,宋锐立有。”
宋锐维哀嚎不停,亦步亦趋的跟着韩响,一路从校内跟到校外他的座驾旁。
趁着韩响要上车前,宋锐维扒拉住车门,一脸哀求道:“能不告诉我哥吗?我哥不是正忙着公司的事嘛,你就别用我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了。”
韩响轻瞥了他一眼。
宋锐维当即叫:“你别这么看我!我哥也这么看我,我真怕你们俩的眼神。”
“回去上课。”韩响拍开他的手,淡声道。
宋锐维只能放开手,眼含期待地持续请求:“别告诉我哥了,嗯?好不好,嗯?”
韩响最终也没答应他。
晚上,宋锐维忐忑的回了家,宋锐立已经早候在家中。
一见他哥,宋锐维就怂。
宋锐立看了宋锐维很久,也不凶他,只是叹着气对他说:“很抱歉,每天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忽略了你。”
“呃。”他哥今天走什么套路?
宋锐维一脸懵逼的说没有没有,他不觉得被忽略。
宋锐立继续道:“其实她走之前有留了一些东西给你,这些年,我觉得你用不着,所以一直没给你,不过我想,现在是时候给你了。”
宋锐维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宁黛。
提到宁黛,宋锐维更觉消沉起来。
比起亲爹亲妈,宁黛这个母亲角色带给他的记忆,更浓更深刻。
很快,他将更加的深刻。
原来宁黛留给他的,是差不多有书桌宽,有书桌高的习题册!!
宋锐维:“……”
哭了。
妈,您的慈母心,真是让孩儿铭记难忘!
……
宋锐立正式大学毕业的那年,差不多消失快五年的薄禹重新出现在京市。
与五年前的混小子不同,这时候的薄禹像极了成功人士。
他也确实已经成为了成功人士,公认的商场新贵。
老熟人于一个酒宴上相逢。
薄禹的臂弯里挽着一个明艳的女人,对方化着精致的妆,穿着量身定制的礼服,薄禹应对她时,将她当做天上星月,而她在看见宋锐立时,眼露惊讶。
对方认得宋锐立。
但宋锐立一眼也没多分给对方,更不曾去想自己认不认识对方。
跟薄禹一同出现的那位,自然是孟臻。
宋锐立从旁人那里听闻了薄禹这几年的坎坷之路,一个商场新贵,在成为新贵之前,必定要先经过各种挫折,一路披荆斩棘,成功走上来了,才能得到讴歌的机会。
他听着,只像是在听一部励志的故事。
但薄禹显然不是这样看待宋锐立。
要说新贵,宋锐立也能排的上一号。
但或许宋锐立有韩响的保驾护航,他的磨难受的不多。
薄禹听闻后,冷笑了两声。
一声笑韩响,另一声笑宋锐立。
这两人,都是他厌恨的人。
不过在此之前,排头位的是薄家的那些人。
薄禹的出现,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很快在商场打响。
薄氏在新CEO的手里经营了五年,好不容易才将五年前的产业稳住,正想要展望美好未来时,却又受到了创击。
薄禹来势汹汹,可怜薄家的那些亲戚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一败涂地的档口。
在薄禹的召集下,薄氏紧急召开新一任的董事会议。
董事会的议程只有一项,罢免现任的公司ceo,至于继任人员,也已经有了备选人,就是薄禹自个儿。
在董事会议上,薄禹第二回与宋锐立和韩响打照面。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人手上的股权竟然都能成为董事会一员。
薄禹在召开会议前当然有调查过董事会的架构,但他没想过,那两位始终联系不上的董事会成员竟然是这两人。
一时间,韩向和宋锐立的形象在薄禹眼中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不过这两人似乎只是单纯来参加董事会议,对他和薄氏那一班亲戚间的恩怨情仇毫无兴趣,谁上任谁下去,也根本一点不关心。
两人安静的听完了结果,董事会议散场后,便并肩而去。
薄禹阴沉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想着,下一个就该轮到对付他俩了。
只可惜,薄禹的这个下一个计划,始终都没有实行的机会。
重新拿回薄氏的第二年,薄禹娶了心爱的姑娘为妻。
婚礼盛大。
而宋锐立二十八岁那年,也在旁人的牵线搭桥下,与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千金相了亲,两人在半年后确立关系。
宋锐立三十岁那年,娶了这位各方面都与他相衬的千金。
结婚前一夜,宋锐维给他哥办告别单身的趴体。
其实参与的人就只有他、宋锐立和韩响三个人。
三个成年男人聚在一块儿喝着小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聊到最后,宋锐立忽然问韩响:“你不打算结婚?”
韩响视线定在某处看了许久,最后难得轻轻一笑:“人都不在了,我跟谁结婚去?”
宋锐立一怔:“你……”
韩响挑眉。
过了许久,宋锐立才补全话:“我以为你不是。”
自从宁黛走后,从没见他泄露过任何情绪,不像自己,哪怕努力让自己变得忙碌,刻意想要忘记那份情窦初开,却还是差不多用了快十年才真正走出来。
而韩响,宋锐立早已认定了他根本不曾对宁黛有过任何的情感。
韩响嘴边的笑慢慢变得自嘲:“大概因为心里早就四处漏风,所以装不进疼了吧。”
过了会儿,又用一种近似自言自语的声音:“算了,反正那没心没肺的女人也没愿意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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