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姜珝麾下八万大军收整行装,缓缓撤出军营,朝着代县的方向而去。
坐在战车上,姜珝手持酒壶,斟上一杯水酒,愣愣出神。
焱妃看着姜珝,微笑道:“侯爷莫非在为此战感慨吗?”
姜珝摇头一笑,若有深意道:“不是感慨,而是感叹!”
一边说着,姜珝端起酒杯,将酒水洒在战车之外,缓缓道:“浮生如朝露,幻灭去无痕。这一杯算是祭酒,祭奠那些即将如着朝露般微晞无际之人。”
焱妃轻声道:“那侯爷这杯酒祭的人恐怕不少。”
姜珝淡淡道:“七国战场本就是绞肉泣血之地,死亡是败者终将面面临的归宿。”
姜珝又斟一杯酒,轻叹道:“这杯酒,就算是祭奠老师李牧吧!”
话落,姜珝讲酒洒在车外,随后又斟一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姜珝心中何等复杂,都已经无法挽回一切,姜珝也不想去挽回那些即将失去的东西。
姜珝如今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现在,用尽所有的力量去缔造一个更加美好的将来。
三日后,姜珝在回归代县途中,接到了墨鸦传回来的情报。
李牧与司马尚被卸去兵权,交由禁军押赴邯郸,李牧大军由王室将领赵葱统领,继续迎战秦国王翦。
秦国的离间计毫无疑问的成功了,这其中也包含着太多的因素。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
李牧效忠赵国是可悲的,而赵国这个世代出名将,却从不被君王信任的国家,其实更加可悲。
受到墨鸦的情报后,姜珝给墨鸦去信,让墨鸦尽全力营救李牧。
或许李牧已经为自己留了后路,但未保万无一失,姜珝还是让墨鸦暗中出手相助。
至于以后……
哪怕李牧还活着,恐怕也不会再见姜珝这位弟子了吧!
姜珝这一次的行为,可谓是让李牧大失所望。
李牧是那种一心为国,并且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而且他也是一直这样要求姜珝的。
可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你不能阻止任何人实现自己的野心。
姜珝同样也给李牧写了一封信,信中痛斥李牧愚忠,大骂赵迁母子心胸狭隘,有眼无珠,亲小人而远贤臣,以至于赵国有了如今的局面,赵迁母子实乃是赵国的千古罪人。
当然,这封信看看也就是了,李牧和姜珝,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李牧是赵国武安君,也是赵国大将军,位高权重,地位尊贵,但他却没有自己的封地。
而姜珝虽然在职位和爵位上都不如李牧,但姜珝却靠着当年的从龙之功,以及娼后的宠信,谋划到了自己的封地。
所以姜珝有底气可以无视赵王迁的王命,但是李牧却没有这个底气。
姜珝有代县这个大后方可以提供粮草,但是李牧军中的粮草,就只能靠邯郸提供。
一旦李牧无视赵王迁的王命,邯郸必然断了李牧的军中的粮草。
如此一来,李牧麾下的数十万大军将陷入无粮可食的地步,最终必然会被王翦击破。
李牧选择听从赵迁之命,束手就擒,是为赵国考虑,也是为了麾下数十万大军考虑,他也是不得不听从赵王迁的命令。
然而李牧此会邯郸,却是危机重重。
尤其是姜珝公然抗命,更是会让赵王迁母子勃然大怒,而李牧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
邯郸,赵王宫。
又是一日早朝。
赵嘉第一个出列道:“王上,昨日微臣接到姜侯的八百里加急军情,要求面呈王上,请问是否传召此人上殿?”
赵王迁今年已经十四五岁了,多少也能处理一些朝中之事。
听到赵嘉之言,赵迁和郭开对视一眼,随即道:“宣!”
郭开此刻也是心中起疑,按理说姜珝此刻应该已经被禁军押赴邯郸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公然造反,为何会有紧急军情送来?
而且这是八百里加急,从时间上来算,应该是禁军到了姜珝大营当日,这道军情才被送往邯郸……
会不会是时间上错开了?
没一会,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士走上大殿,施礼道:“卑职谭昀,有重要军情呈上!”
说话间,谭昀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
赵迁示意左右上前,一名内侍快步走到谭昀身前,接过竹简后快步走到赵迁身前,双手呈上。
赵迁随手拿起翻看,仅仅看了几句之后,赵迁的脸色便勃然大怒。
‘砰!’
赵迁将竹简掷于地上,目视谭昀怒喝道:“姜珝是想要造反吗?”
谭昀面色不变,躬身道:“我家侯爷一心为国,忠于王上,此番上表谢恩,乃是诚心诚意,还望王上明鉴。”
赵迁怒吼道:“明鉴,你让寡人如何明鉴?”
“咳!”
一声轻咳声传来,赵迁脸色一变,随即对着王位后方拱手道:“母后!”
娼后淡淡道:“姜侯说了什么,将那战报给哀家看看?”
赵迁恭敬道:“是!”
内侍捡起竹简递给赵迁,再由赵迁双手递给娼后,娼后翻开一看,也是久久沉默无语。
说是战报,但实际上就是姜珝的谢恩。
姜珝虽然说的诚心诚意,句句诚恳,但在娼后母子看来,那一句句的感谢,一句句的誓死效忠,毫无疑问是在嘲讽他们的无能。
当初赵王迁给姜珝下达的王命可是调姜珝回邯郸啊!
可是现在呢?
这道王命到了姜珝口中,竟然变成了允许姜珝扩军至二十万!
非但如此,姜珝竟然还上表谢恩,表中所言句句诚恳,就好像赵王当真下达了此命一样。
然而事实却是,姜珝截杀赵王使者,擅自更改赵王之命,若非还上表谢恩,简直就是公开谋反。
然而娼后终究要比赵迁冷静,执掌大权这些年,娼后或许不懂军事,不懂国家,但却懂得权谋。
姜珝此函,真正的内容并非那些谢恩的话,而是姜珝已经撤兵代县,并且正式扩军至二十万。
如果按照时间来说,姜珝此刻应该已经快要抵达代县了。
一旦让姜珝抵达代县,那么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想到这里,娼后冷冷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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