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珝承认,自己之前说给昌平君的那些话,是忽悠他的。
画一张大饼忽悠别人去送死这种事,姜珝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春平君、白亦非、燕丹这些人,都是被姜珝画的大饼所吸引,以至于秦国大军压境时全无反抗之力。
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同时也是最残酷的东西。
让你看到希望,却又触之不及时,那种绝望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一切。
姜珝画饼的功夫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那是有绝对实现的可能,别人才会深信不疑。
昌平君其实也是半信半疑,因为姜珝给他画的饼,是有实现的可能的。
实现的可能……
“昌平君!”
姜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焱妃抬头看向姜珝,有些疑惑道:“侯爷,你怎么了?”
姜珝脸色铁青,恨声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这一次是本侯大意了!”
“恩?”
焱妃仍有不解。
姜珝沉声道:“本侯之前的确没考虑过政治的冲突,也低估了嬴政的霸道。”
“但是以昌平君对嬴政的了解,他不应该想不到的!”
顿了顿,姜珝继续解释道:“昌平君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宴请本侯,为的就是让嬴政与本侯撕破脸皮,将本侯彻底的逼到秦国的对立面,好让本侯与他连兵抗秦。”
“好手段!”
姜珝承认自己低估了昌平君,这家伙宁可冒着得罪嬴政的风险,也要让姜珝彻底认清现实。
因为昌平君确定了姜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只要姜珝认定了嬴政一定要推行郡县制,就一定不会拿嬴政的态度,去赌自己的未来。
起兵反抗将是姜珝唯一的出路。
焱妃心念转动,也相通了事情的关键。今日的宴会根本就是昌平君的计划,他从来都没想过将姜珝介绍给秦国内部的楚国势力,而是以此来逼迫嬴政表明态度。
在山东六国推行郡县制,姜珝的代县首当其冲。
而在尚未灭国的几个国家当中,楚国是唯一能与秦国抗衡的国家。
楚国不灭,姜珝还有反抗秦国的可能。可一旦楚国灭了,姜珝就只能任人鱼肉。
而且嬴政也一定会在灭掉楚国之后,反过来治理国内。
届时嬴政只需一道政令,就能让姜珝陷入两难。
嬴政以‘王’的身份推行郡县制,政令下达代县,姜珝若从,大权不在,姜珝若不从,嬴政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发兵代县。
“昌平君……”
焱妃冷声道:“我们之前都低估了这个人。”
“侯爷……要不要我……”
焱妃话音未落,姜珝便打断道:“暂时不用!”
“昌平君还不能死,他若死了,本侯就真的没有外力可以借助了。”
焱妃眼中杀意闪烁,姜珝笑着安慰道:“绯烟,无需如此,权利场上本来就是我算计你,你算计我。杀人或许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有些人却是杀不得的。”
焱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一个江湖人,最擅长的就是杀人解决问题。
“事到如今,侯爷打算怎么办?”
焱妃冷声道:“嬴政如此待你,不若我们就反了秦国!”
姜珝双眼微迷,语气森冷道:“说不得,真的要提前起兵了啊!”
“计划不如变化快,没想到本侯策划了十几年的计划,竟然会毁在了‘郡县制’上面……”
摇了摇头,姜珝略微有些无奈道:“本侯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准备,现在倒是可以静观其变……”
“先折了李斯这把刀,若嬴政依然不肯放过本侯,那本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昌平君府。
“哈哈哈哈——”
静室内,昌平君畅快的笑声不时传来。
“今日真是痛快,秦王与姜侯当众翻脸,从今以后,姜珝融入秦国的念想算是断了。”
昌平君肆意的说道:“这两人虽然还没彻底撕破脸皮,但姜侯已明秦王之心,他若不想彻底失势,便只有起兵这一条路可选。”
“君上英明!”
李解拱手道:“如此计策,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昌平君谦虚道:“倒也称不上什么计策,只不过是逼迫秦王表明态度罢了。以秦王的容人之量,都容不下姜侯融入秦国朝堂,秦王之心已再明显不过了。”
“姜侯想要分封制,而秦王想要郡县制,这是无法化解的矛盾。”
江离则是有些担忧道:“君上之计的确精妙,但姜侯若是选择妥协,只怕……”
转头看向昌平君,江离继续说道:“君上也需早做防备才是。”
“无妨!”
昌平君摆手道:“姜珝决不可能在代县上做出妥协,他的野心不在秦王之下,只因出身不好,缺乏取得天下的名义。”
“哼!否则你以为赵迁那个废物能在赵王的位置上待多久?”
“李牧的确很有军事才能,但却不精于权谋。姜侯若想对付李牧,有太多的机会了。姜侯能够隐忍至今,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李解皱眉道:“若能逼迫姜侯起兵,君上的确胜算大增。”
“但以姜侯之能,若他能让秦王做出妥协,只怕时局未必如君上所料。”
昌平君闻言一愣,随即淡笑道:“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
沉思片刻,昌平君笑道:“姜侯此刻唯一能做的,或许就只有暗中挑拨一些野心之辈,逼迫秦王在推行郡县制的同时,容忍分封制的存在。”
“然秦国早已施行郡县制,王翦、蒙骜等人也习惯了郡县制。”
“只要姜侯无法说服王氏和蒙氏,分封制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等等……”
昌平君忽然想到姜珝之前说过,他要等王翦死后才出兵。
“莫非王翦已经同意了分封制?”
昌平君之前一直无法理解姜珝的意图,他为何要等王翦死后才出兵。
可若联系到分封制和郡县制,那么就能解释得通了。
所以王翦若死,那就证明嬴政无法容忍分封制的存在,姜珝就不得不起兵抗秦。
王翦若不死,姜珝就能维持分封制的存在。
“王翦……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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