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融族,元夕地宫。
这所谓的“地宫”还真的是名副其实。一片极平整、纵横各五百里方圆的地域之中,开掘出百丈至千丈深不等。其中沟壑连绵,宫室林立,鳞次栉比,隐约可见掌法玄机。
若有道术高明之辈仔细辨认,便立刻能断出这片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其中唯有百分之一二是真正意义上的供人居住的殿室。其余绝大多数,其门窗皆是雕琢之虚形尔。
换言之,是完全封闭砌实的密室。
至于其中隐藏的门道,就不为外人所知了。纵以神意探查,亦无法穿透。或许正是因为这亿万密闭隔离之物中所藏的手段,构建了羽融族独到的联络体系。
元夕地宫正北处,两道异景甚是瞩目。
在地宫边陲,宽约六七十里的空地之中。遁光往返,剑气纵横,却是三四十位元婴境修士,相继下场斗法。这些元婴修士,修为俱甚是不俗。无论放到何处,皆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可是其与另一处景象相较,却不足道了。
与之相邻的一处暗红色殿宇,似为霞光笼罩。半边天地的幽玄高妙、凌然威势,尽皆聚精粹为一。这分明是不止一位天玄上真汇聚于内,方会产生的异象。
殿宇之内,音声昭然:
“老夫来此之前,偶然遇见羽融族虞明妖王。闲话两句,问及行程,他也未曾瞒我。据说隐宗集合妖族之力,似乎已有稳固那一处阴阳洞天的手段。他此行之去,正要眼见为实。若是果然顺利做成,羽融族与那七十七家隐宗正脉,便要正式联合。”
殿宇之内,墙壁,梁柱,砖瓦尽为墨色,面积亦不甚大。但是二十位天玄境坐镇,足以让人忽略了一切外物点缀。
出言的这位,是个身着杏黄宽袍的中年修士。其实他面目甚是白皙,只是下颌胡茬未尽,看上去平白增长了几分年齿。
此人一言既出,登时相继迎来了许多附和声。
“不错。我西寰二十二宗,若是与那七十七家一般,有一道地脉相连。本当同气连枝,通其源流。如今却教一家妖族占先,却也太不成话。”
“圣教祖庭自定下‘三十六界天’的格局之后,一直将精力集中在内荒之地的耕耘上。但不久以前,据青猊族传来的消息说,似乎其等改变步调,再度谋划大规模的扩张。我等抱团取暖,形成合力,亦是分属应当。”
“合盟之议,数万载之前便有端倪。其后偶然间发现那处阴阳洞天为寿不永,这才耽搁下来。若是其果真神通广大,能够将这一最大的绊脚石搬去,两家合流,当是顺水推舟。”
“不错。远的不说。我二十二家宗门之所以能够维持联系不断,本来便是仰仗羽融族地宫。说到这地宫……说白了却似半租半借,也太不成话,亦非长远之计的气象。若是三方皆已成盟,彼此亲若一家,这一个疙瘩亦能随之解开。”
最后这句话,出言的是一位以半块青布包住前额的老者。
他此言并非泛泛而谈,而是说到了在场诸真的心坎里。较之尚属遥远的“圣教祖庭威胁”云云,感同身受、出言附和之人更多。
借用羽融族地宫法阵,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是诸家隐宗的一块心结。若是三家合一,却是不着痕迹的将这个问题化去了。
此时,一道冷肃之声响起:“某虽不才,却也精研过圣教祖庭的行事路数。考其御下神道三十六界天之地域,虽然广大已极,几占人道纪元之半壁江山。但是其法度却甚是规整,三十六界天皆是恰到好处的连片,未有一处飞地。”
“所以,所谓圣教侵凌,多半是难以及到这西寰之地的。”
圣教祖庭最初时凭借“阴阳洞天”布设四方,自然是形同孤岛一般的根据地。但是其等显然暗藏规矩,扩张之后,连绵成片,形势完整。
然后又有一人接口道:“不错。羽融族与隐宗联合,乃是因为妖族‘定品之劫’的缘故。我人道宗门,却无此等顾虑。”
相继出言的两人,一位丰神俊逸,一袭白袍,肩膀处绣着三花三草;另一位面无棱角,却难评说其相貌如何,只将一袭白布饶身三匝,勉强充作长袍之用。
这两人一张口,殿宇之中众口一词的局面,登时被扭转过来。
二人分量之不凡,通过其余几个细节亦可辨明。
如这等众上真汇聚的盛会,因为人人皆是镇定一方的近道上修,最常见的布局乃是围圆而坐,不论高下。但是此殿中却并非如此。有七席青玉石台横亘于上,超出群伦;而余下的十五席却是随意布置,参差不齐。很显然,构成了高下的差别。
上七席中有两席空置,止得五人。
但是这五人功行之精纯,明显要胜过座下诸真一筹。顶点小说
刚刚肩绣花草的这位与白布环身之人,皆在上五席之中。
局面陡然变化,先前出言,以借用地宫的大义名分立论而深得重心的那位青布包额的老者,不由暗暗摇头。
看这架势,和三十年前如出一辙。
三十载之前亦有一次诸宗小会。届时先到场的十余家宗门合计,感于隐宗、孔雀、天马诸族合盟之讯,便要上前靠拢。恰好羽融族与隐宗尝试接洽,几位上真一议之下,顺道遣出信使。没想到,此举却险些造成乌龙。
待诸真齐聚之后,局面却急转直下。
西寰二十二宗之中,分量最重的数位天玄上真,或明或暗的表达了消极态度。于是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恰如殿中座席所示。有七席超出群伦,非是无由。
近数千年来,西寰二十二宗之内,有七位天玄上真道行最深,威名最著,齐名称为“西土七真”。不止在人道宗门,纵然是在羽融族、青猊族中,亦算得上是威名素著。
这位青布包额的老者名为夏祚永,出身于赤月门,道行、年齿俱深。在二十二家宗门执掌之中,足可排名前十之列。但是若与“西土七真”相较,却明显尚有差距。
刚刚最后出言唱反调的两人,肩绣青花者名为黎原庆,出身于海刹宗;白布裹身者名为章璐,出身于伍壬宗。
这两人皆是“西土七真”之中的人物,说话分量自然不同。
有两人表态之后,其余人论述己见时,分明审慎了许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殿中诸真皆把目光投向一人。
此人一身明玉翡翠锦袍,举动从容,不拘小节。明明神韵内藏,却偏偏教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颇有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妙境。
其座席位于黎原庆和章璐之右,自然也是“西土七真”之中的人物。但是论功行之纯,气机之厚,还要在黎、章二人之上。在场的二十位天玄上真,他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赤鼎宗,洪杨上真。
洪杨上真思虑甚久,终于言道:“诸家合盟,未必不是一件善事。”
殿下诸真,闻言不由一怔。
三十年前的聚会,洪杨上真其实并未表明态度。
众人亦心中雪亮,那时情境之下,保持沉默,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反对。
难道他今日改变了主意不成?
却听洪杨上真悠然道:“道术合流,取长补短,就长久而言,本是大势所趋。只可虑者唯有一事。隐宗五脉,据说如今有四位人劫道尊坐镇;而我西寰二十二宗之中,却无此等人物。若是此时与之汇合,分量未免太轻了些。到时候为人驱驰,弊胜于利。”
“或有一日,我二十二宗之内,出得一位道境大能。那时再议此事,却也不迟。如今,时机不合。”
诸真闻言,有几人面面相觑;有几人仿佛入定;有几人面色奇异。
出一位人劫道尊?
那可实在是渺茫之极了。
就以眼下而论,“西土七真”声名虽著,但若说要尝试突破至境,只怕希望也是有所不逮。
但洪杨上真这一番话似乎也未必没有道理——
他点明了一件事:
若是分量太轻,便难以争得足够的利益。
另外,“时机不合”四字还有另一重意思。洪杨上真虽未明说,但是明里暗里所藏的意思众人皆能体会出来。此时西寰之地,尚算是逍遥净土,一时半刻,也未必见得圣教祖庭便会杀上门来;但若此时与隐宗合盟,却极易弄巧成拙。
眼下圣教隐宗相争正急,若是凑上去顶缸,绝非美事。
夏祚永见状,微微一叹。
洪杨上真此论,他是不以为然的。
或许圣教祖庭不会如覆灭腾蛇一族般直接侵凌西寰界域。但若说此地是置身事外的桃园净土,那就大谬不然了。
如今两家人道势力,早已和妖族“定品之劫”纠缠得难解难分。此地既然羽融族和青猊一族皆表明态度,二十二家宗门便难以独善其身。圣教一方若是有意,总是能够干涉到此间形势的,无非是手段不同而已。
对于“西土七真”和大多数人为何意见相左,其实洪杨上真话中早已言明了;只是需要换个角度去听。
如黎原庆,章璐这般人物,若是人劫天尊不出,其余所遇,无论人修妖王,天下大可去得,不至于怕了谁去。尤其是洪杨上真,道一声“威震一域”,亦不算过。
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如此人杰,自然不愿受人辖制。
而夏祚永等人,却无有此念,心中本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思,极愿与隐宗亲近。
正在此局面微妙之际,殿宇之中陡然凝出一个气旋,只一吞一吐之间,已多出一个人影来。
众位上真看清此人面目之后,纷纷与之致意。上座五人,亦无一人怠慢。
此人宽袍博带,四十岁许的面貌,一袭银发披肩。与众修略略一礼之后,便将上座之中剩余的两个位置,占了一个。
观其气机之盛,昭昭穆穆,玄象幽明,果然远超群伦,殿中唯洪杨上真堪与之匹敌。
洪杨真人肃然道:“青萍道友,不知你有何高见?”
来人亦是“西土七真”之一,元门掌门。这一位本名沩叡,但是因其自号“青萍子”的缘故,是以相识之人,通常并不直呼其名。
沩叡上真却似是个极爽快的人,当即言道:“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黎原庆、章璐闻言,皆是不由的露出微笑。
素闻青萍子闲云野鹤,不受拘束。难得相见,果然名下无虚。
“西土七真”虽是七人,但是常时却唯有五人相聚。“元门”青萍子,和“残门”须贤上真,常常神通见首不见尾,不与众真并列。偏偏二人功行甚高,地位举足轻重。
七真之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的。洪杨上真、青萍子、须贤上真三人,明显较其余四位高出一筹。
由于合盟之事甚为要紧,青萍子和须贤上真二人,事先都相继传讯,定不会缺席今日之议。
今日青萍子虽然晚到了些,但也算是依约而至。
岂料青萍子又道:“不愿归不愿,但合盟之举,只怕势在必行。”
他这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殿中诸真都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方才黎原庆正要出言附和,此时不由地甚是尴尬,心中生出几分不悦。
洪杨上真亦不免微微一愕,忍不住问道:“敢问缘由?”
青萍子自袖中取出一枚二尺高的翠玉酒瓶,拔开瓶塞,立时酒香四溢,几乎压倒了殿中的微妙空气。
青萍子饮了两口,才道:“小徒的成道机缘落在旁人身上,我亦无可奈何。我‘元门’传承,有别于诸家;衣钵相传,即是宗门。”
其实沩叡上真心中尚有一个苦恼处,那就是姜敏仪寻到那人之后,在心中几乎奉若神明。纵然当日阴阳洞天中大战后、那一场奇缘遍传天下,他这傻徒儿也既不在乎,也不嫉妒,坦然自轻,令疼惜爱徒的沩叡暗暗摇头。
但是命中注定那人是姜敏仪的“解铃人”,他自然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青萍道友之言,甚合我意。”
此时,又一道渺渺之音落下,殿中又多出一人。虽然他并非不速之客,但终究突兀。何况此人未作逗留,气息一隐,已然坐在剩余空座之上。
他相貌虽然普通,但几是宛若实质的自在独尊之气,却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
既坐此席,身份不问可知。
他一身深色青袍,曳地三尺,却是不拘于繁文缛节,径直一甩衣袖,对青萍子淡然一笑道:“不过,青萍道友为了徒儿与门户传承,须贤甚感佩服;某却不才,纯粹只是为了一己之利,惭愧得紧。”
青萍子本是一派淡泊不羁之风,此时双目却陡然锐利,背后庆云隐现,几乎是临敌应变的姿态。
殿中夏祚永等人,见须贤上真不期而至,又出言赞同青萍子之意见,本来甚是振奋。如此一来,分量最重的三人中竟有两人赞同合盟,大势已然逆转。
可是这二人既是意见一致,为何青萍子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再抬首一看,上座七人,洪杨上真的面色亦十分奇怪,说不出来悲欢喜怒。
此时,青萍子神思遥动。
他与洪杨、须贤二人,可谓鼎足而立,功行本在伯仲之间。
数十载之前,他前往隐宗一行。与隐宗最顶尖的姚纯、孤邑、路艰、越湘以及甘堂宗权上真等人试过手段。他一身惊人艺业,竟也不落下风。由此可见,“西土七真”之中前三人,已的的确确是天玄境中的顶尖人物。
可是今日一见……
须贤上真给他的第一感,明显与过去有了一丝微妙变化。青萍子一瞬之间,心意中莫名多出一丝退守之念。似乎眼前之人,道行之深、厚、高、博,于增无可增之处更进一步,明明白白胜了自己一筹。
“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
洪杨上真低吟再三,幽幽道:“恭喜道友了。”
须贤上真连连摆手,道:“侥幸得了一场大机缘,望见一丝天门缝隙而已。若论成算,终究渺茫。恭喜之说,言之尚早。”
“不过,为了能够让这一线可能增大一两分,取法他山之玉,先贤援手,势在必行。”
他这一番话,虽然平静谦逊,但是其中凿凿之意,几乎坚凝如铁,不可动摇。
洪杨上真不由默然。
他无法再出言反对;因为他之前反对时所提出的最大理由,已被须贤上真做出回应。
更何况,阻人成道的因果,无人敢轻易接下。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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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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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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